帶著簡單的行李,梁尋回到了老家靈照村。
兩個月前他還是金海市某互聯網公司中的一名程序員,掙得不多但日子過得還算舒坦,然而突然頻繁的暈倒打破了他安穩的生活。
他得病了,還是絕症。
雖然除了暈倒之外他暫時沒感覺到別的不適,但醫院出具的各項報告無一不在提醒他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醫學上甚至找不到病因,隻是他身體的各項指標每天都在衰退,醫生用了各種藥物和治療手段都不能延緩這種衰退,出院前醫生告訴他按照這樣的速度,他最多還能活半年時間。
然後他出院了。倒不是看開了,而是沒錢了。
他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也沒有親近的朋友同學,連個借錢的人都沒有,更別說他這病很可能沒法按時還錢。
在出租屋裏想了一夜,他決定回老家,落葉總得歸根嘛。
其實他本來是有家人的,隻不過爺爺去世得早,父親三年前也沒了,兩個人都埋在老屋附近的山腳下,他這次回去也準備給自己挖個坑,到時候爺孫三代也就團聚了。
關於他的身世,他爺爺倒是沒有隱瞞過。
當年爺爺和父親進山采山貨時在一個山坳坳裏發現了他,當時看他不到一歲,還不會走路,隻會在潮濕的泥地裏爬來爬去。爺爺猜測他是被山裏的野獸從村裏叼來的,不知怎麼的又沒吃了他而是把他扔在山裏,看他一個小娃娃實在可憐便把他抱回了家。
可回家後爺爺在本村和周邊幾個村子問了個遍,都沒有丟孩子的,無奈兩個大男人隻好把他帶在身邊先養著。
養了幾個月也沒找到丟孩子的人家,爺爺便動了收養他的心,用爺爺的話說就是:“你爹模樣沒有,本事一般,還是個瘸子,家裏窮也沒辦法給他說親,老天爺賞了個娃娃到家裏,幹脆就養著吧。”
於是,他便有了家。
上一次回靈照村還是父親下葬的時候,那時的老屋就已經很殘破了,三年過去更是破敗不堪,聽村長說前兩年下過一次冰雹,他家雜物房的屋頂應該就是那時候被砸壞的。
簡單打掃了一下老屋梁尋就住進去了,在大城市呆了十來年,卻還是覺得老屋住得最舒服。
不知道當年是什麼原因,他家老屋建得離村子很遠,就是騎上小電驢也得跑個十來分鍾才能到村上。所以他現在就像個避世的人,屋子前麵是一大片荒地,後麵是巍峨的大山,方圓十裏隻有他一家住戶,不過這樣正好讓他靜靜心。
得病的事他沒告訴任何人,其實是沒有能告訴的人。
他覺得自己其實為人挺好的,性格溫和也容易相處,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他就是交不到朋友,和其他人之間像是有一層無形的隔膜,所有社交關係總是無疾而終。
原以為可以宅到最後,沒想到住了幾天後梁尋就受不了。
老屋裏沒拉網線,手機信號也斷斷續續,隻有一台老式電視勉強能看到點圖像。雖然他是回來等死的,但至少目前還是能跑能跳,能吃能睡,一個大活人實在是沒辦法天天坐在院子裏對著天空發呆,於是他決定出門走走。
快到清明節了,他溜達到村上打算買點錢紙蠟燭之類的到時候去看看父親和爺爺,正巧遇到了村長。
村長叫梁有達,和父親一輩,小時候經常到家裏來找父親喝酒,梁尋對他也還有印象,便上前打了聲招呼。
梁有達也認出他來,熱情道:“小尋!你怎麼回來了?”
梁尋笑笑,答:“大城市待著太累了,身體扛不住,回來休養一段時間,外麵再好也沒有家裏好啊。”
“那當然!”梁有達深感同意,“咱們村可是有名的長壽村,人傑地靈啊!要我說你就回來承包塊地做點小生意也挺好。”
“對了,”梁有達又說,“你家那老屋還能住人嗎?而且那地方偏僻,鬼狼山晚上可是陰森森的,說不定還有野獸,你一個人是不是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