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暄又做夢了。
“進去把那賤人帶出來。”何氏帶著田媽媽和兩個婆子出現在朱雀客棧門前,行走匆忙
間碰掉了謝暄的糖葫蘆,她抬眸便對上了何氏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狠狠地瞥一眼讓她心悸。
不一會兒人就被抓了出來,兩個婆子把謝昭蘭押了出來,肥頭肥腦的婆子一邊一個死死摁住她的肩膀,她因此有些吃痛卻也反抗不住。
“你們幹嘛,放開我母親。”謝暄不顧地上的糖葫蘆衝上前去拽那婆子的衣裳,可那婆子不是個善茬,猛地一推搡就讓謝暄摔在了地上,後者手掌擦破皮後哇哇大哭起來。
“你們有什麼衝我來,別為難孩子。”嘶聲力竭的吼叫也無濟於事,反倒讓何氏想起了謝暄,她麵無表情道,“把那小畜生也帶上。”田媽媽粗魯將謝暄拽起來,推搡著她前進,街道兩旁的路人指指點點。
鵝毛大雪漫天落下,謝暄和母親已不知在這冰天雪地裏跪了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雪太大了,母親的淺紫色襖裙早已經被融化的雪花浸濕,單薄的灰狐領披風將五歲的謝暄保護在腋下。
而那厚厚的積雪早已經將謝暄母親的膝蓋浸濕,絲絲寒氣刺骨卻仍咬牙堅持。
院子走廊上站著的是府中看熱鬧的仆從,不顧府中當家主母在場就對她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間謝暄聽清了為何她們會跪在此處。
私通是為淫賤,犯了七出之條,而謝昭蘭正是被何氏當場捉奸,朱雀客棧裏和劉副使私會,雖無齷齪不堪的場麵,但是在客棧上房裏相會,孤男寡女總是不妥。
而劉副使正好是沈逸的下屬。
此府乃平州知州沈大人沈逸的府邸,沈逸雙十年華中舉,一路科考搏得如今的官位,雖隻是五品官職,但在寒窗苦讀的學子中也算是佼佼者。
“妹妹別急,老爺快回來了。”何氏輕輕撥動茶碗蓋子刮沫,如蔥白般的柔荑扣著茶碗分茶,淺綠鮮亮茶湯熱氣氤氳,淺淺喝上一口,抬眸間卻是一張刻薄的嘴臉。
她便是沈逸的原配夫人何氏,也是這沈府的主母,而今她一臉得意的躲在屋簷下喝著茶看著戲,嘴角眉梢是掩飾不住的快意,那嘴角已經快咧到耳後根了。
而謝暄的母親謝昭蘭隻是沈逸的妾室,她也隻是沈府的庶女。
就算落魄受千夫所指,雪地裏的母親也半刻未低下她高貴的頭顱,再狼狽也顧著自己的體麵。何氏也正是因為她散發出的冷漠高貴氣質更加抓狂,從她入府便當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且謝昭蘭入府正是何氏生沈玥的時候,攜胎入府讓她更加憤恨。
木門大開帶進風雪,院中更冷了幾分,沈逸自風雪中走來,右手捧著自己的官帽,左手提溜著官服衣擺,步履匆匆急入府。
謝昭蘭的事早有小廝通傳過。
家醜不外揚,匆匆耳語一番,沈逸看著久跪的謝昭蘭眼裏皆是失望,一語未發。
“我沒有。”久凍的身體讓她說話如蚊吟,眼神卻堅定。
“逐出府吧!”語氣冰冷,比這刺骨的寒風更冷些,沈逸說完便轉身離去,多一個眼神都未留給她們母子。
謝暄見狀跑去抓著沈逸的衣角,“爹,你不要走。爹,你是不是不要暄兒了?”哭腔音顫抖,哭的傷心之餘小手依舊緊緊攥著,可沈逸走的決絕,頭也不回的用力扯回衣服,任由謝暄摔在地上,惹得她哭聲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