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斜陽，西下。曠野，火車，北上。
車窗外，是飛速後退的起伏的山脈和轉瞬即逝的電杆，車窗內，夕陽爬上少年微汗的額頭，呼吸勻稱，睡意昏沉，閉目假寐。
少年懷裏抱著一個黑色背包，包裏麵是一些書籍，衣物，家鄉特產，還有錄取通知書——西京大學。
幾個星期前，河普縣，普高。
“你為什麼要選這個學校！”
辦公室內，班主任兼政治老師望著少年擬填的高考誌願，百思不得其解。
“你要清楚，你雖然高出一本線好多分，但這畢竟是個外省的211高校，雖說衝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為什麼偏偏報這個西京大學呢？咱貴京大學不香嗎？”
少年低了低頭，沉默良久。
“老師，學生出生在山裏，哪裏有一望無際的山與雲，有樹木，有鳥獸……從小到大，學生都已經看遍了，現在學生長大了，有機會了，便也想去這外麵的世界，看一看，闖一闖。”
“嘖嘖嘖，終究是兒大不中留，學生翅膀硬了都想往外麵跑！”
政治老師看了又看，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我還是覺得不妥，但你自己拿把握，這畢竟是你一輩子的事！”
這時候，曆史老師推門而入，手裏的茶壺還冒著熱氣。
“年輕人嘛，出去闖一闖總是好的，正所謂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不管他去了哪裏，都是咱們的學生，逢年過節也是要回家的，也是要來看看咱們兩個老骨頭的，你說是不是啊。”
看見曆史老師進來，少年放鬆了不少。
“學生能夠取得今天的成績，能夠有機會去外麵的大學，看外麵的世界，多虧了幾位老師不辭辛勞的栽培，恩同再造，學生沒齒難忘。”
“去吧！孩子，我覺得你這個擬填報誌願表沒什麼問題了，去計算機室填報誌願吧，到時候錄取了記得通知我們一聲。”
少年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依依不舍再看一眼兩位老師，他們是真的老了，皺紋爬滿臉龐，頭發稀疏蒼白，幾縷斜陽餘暉透過窗紗，漫上他們的全身，他們兩個還自顧自說著，笑著，絲毫沒有察覺少年，那留戀的目光如炬。
少年轉身，走過教師辦公室一排一排的座椅，那高低起伏堆滿桌麵的試卷書本，像極了此刻火車窗外北上的火車，窗外的連綿起伏的群山。
出了門後，少年眼眶一紅，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高三備考，沒日沒夜的煎熬了一年，他沒哭，照畢業照，吃散夥飯那天晚上，他沒哭，高考結束走出考場那個下午，他沒哭。
上火車前，父親早早打電話來千叮嚀萬囑咐，可不要錯過上車時間，手機要充滿電，餓了要出去買吃的，因為火車站裏麵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想上廁所就先去，火車上不方便……他一一應承著，雖然有些覺得絮叨，但也理解，那是一個老父親對即將出遠門的兒子的殷切關心。
雖然是第一次，但他畢竟是個學生，而且在書上，電視上不少看過火車的場景。所以從檢票到上火車，再找到自己座位，放好自己行李，都沒有什麼意外。
在漫長的旅途後，火車終於進入北方大省地界，少年也已經睡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