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麵對麵
齊魯街15號對麵的公房格局幾乎一模一樣。高競還沒來得及調查這套公房的房主和租賃情況,隻是從樓下的鄰居那裏打聽到,這套房子在幾年前就被房主租出去了,但沒人見過這位租客,這裏平時也很少有人居住,隻是偶爾能看見燈光。
高競走到203室門前,他本想敲門,但猶豫片刻後還是用帶著消音器的槍,一槍擊壞了門鎖,隨後推門走了進去。
客廳裏一片黑暗,隻有一間臥室亮著燈。
他走進那間幾乎空無一物的臥室,馬上看見一個年輕男子背對著門,坐在窗前的一張木頭椅子上,好像正低頭看書,他手邊什麼武器也沒有,桌上隻放著一瓶礦泉水。
高競的聲音好像驚動了這個人,那個人回過頭來,平凡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哈!”吳堅站起身,略帶驚訝地叫了一聲,隨後把手裏的書扔在一邊。
“是你?”高競看到他頗有些驚訝。
“我不可以在這裏嗎?”吳堅淡淡地說。
“你就是星光之箭?”
吳堅不置可否。
“陳遠哲在哪裏?”
“他死了。”吳堅平淡地說。
高競大吃一驚,但他馬上定了定神。
“死了?屍體呢?”
“我殺了他,我把屍體扔到河裏去了。”吳堅嘿嘿笑了幾聲,轉身走到窗邊,“我也不想這樣,但是迫不得已,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他在撒謊,他在撒謊,高競對自己說。
“吳堅,我見過薛豔了。”高競冷靜地說。
他的這句話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吳堅的身上,他感到吳堅渾身一震,卻沒有說話。
“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高競道。
吳堅背對著他,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他才說。
“抱歉,我就是那個傷害了你很多年,並且殺了警察的星光之箭。”他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我不正常,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正常的原因了吧,因為那件事,我心理一直不健康,無法跟人正常交往,我很難過,總想要發泄。”
“好吧,你為什麼要殺那些警察?”
“我小時候從那個人家裏逃出來好幾次,都被警察送了回去。他們隻相信他說的話。”吳堅回過身來麵對著他,聲音有些發抖,“當然,也不能怪那些警察,我沒有說那個人對我幹了什麼,我不好意思說。所以,一直都沒說。我也不想成為殺人犯。”
高競看著他,心裏深深地同情這個幼年時慘遭淩辱的年輕男子。
“我是不是很多年前就見過你?”他終於提出了這個一直盤旋在他腦際的疑問。
吳堅抬眼凝視著他,高競很難從他那呆板的眼神中看出什麼來。過了好久,吳堅才使勁搖了搖頭。
“不,沒有。”
高競歎了口氣,有的時候,他真不知道友誼是不是件好東西。
“我們找到了景雲的車,那裏麵沒有你的指紋,卻有陳遠哲的指紋。陳遠哲在哪裏?”高競再次問道。
“他死了。”吳堅漠然地說著,隨後又露出笑容。
“吳堅,你幫不了他。”高競答道。
莫蘭想到終於不用擔心凶手來訪,心情輕鬆了很多。想到沒多久,表姐回來發現開不了門,一定會哇哇亂叫,她把裏麵的環鎖都卸了下來,同時,為自己衝了一杯熱奶茶,她準備坐在沙發前,美美地喝奶茶,看電視,同時也等著高競的好消息。
正當她剛剛坐下打開電視機的時候,她聽到外麵響起開門的聲音。不用問,一定是表姐喬納。不過,今天她回來得有點早。莫蘭抬頭看看鍾,才8點一刻。
“嗨,今天怎麼那麼早……”她回頭想說話,嘴巴卻猛然被一隻手捂住了。
隨後她就覺得頭暈目眩,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雙手反綁扔在沙發上。旁邊有個男人正坐著看電視。
“你醒了?”那名男子別過頭來,俊美的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陳遠哲?”她脫口而出。
“你認識我?”
“我聽過你彈琴。”莫蘭恐懼地望著他,強自鎮定地說
盡管她明知道對方是凶手,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陳遠哲的確是少見的英俊男子,而且看上去非常年輕,她低頭看了看他的手,皮膚潔白光滑,手指修長而靈活,就是這雙手殺了那麼多被害人嗎?她一想到這裏,心裏就一陣顫抖。
“你很漂亮。”他歪著頭欣賞她,隨後摸了摸她的頭發。
“你也是。”莫蘭盯著他的臉答道。
陳遠哲笑了笑。
“你今天來,有何貴幹?”莫蘭問道。
“我想等他。”
“你早知道他在我這裏了?”
陳遠哲點了點頭。
“我看見他趴在你身上哭。”他幽幽地說。
莫蘭一驚,那時候他也在附近嗎?可是,他為什麼那時候不動手呢?
“你為什麼不動手?”
“我心軟了。看見他那麼難過,我受不了。”他微微一笑,隨後眼波輕輕一轉,帶著頑皮的神情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路輝死後。”
“說說看。”他很有興趣地聽著。
“吳堅和路輝同時入獄這件事很離奇。後來我們想到,如果當時,吳堅和路輝酒後開車又襲警被抓,那麼後來那兩輛車上哪兒去了呢?我們查了查發現車讓人開回去了,這說明吳堅和路輝出事的時候,車上有人。後來我們把你和景雲的照片給人家認了,發現你們兩個的外形要叫別人忘記還真的不容易,他們認出了你們。”
陳遠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錯啊,這個環節我沒注意,還有嗎?”
“按理說,路輝不會無緣無故去扮演星光之箭的。我們發現你在今年年初曾經借過20000元錢給路輝,當然你做得很隱蔽,你先把錢分別轉到了吳堅和景雲的賬戶,然後再由他們兩個人把錢轉給路輝。高競查過,那時候,路輝賭博得很厲害,輸了很多錢。我說得對嗎?你跟景雲都商量好了,你叫景雲勸說他去扮演星光之箭,也可能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星光之箭,給他報酬,他就同意了。他以為那很容易。”
“對。他很笨,以為開車去,能很快逃跑,而且我們沒說那是警察,我們說那是個假扮警察的混蛋,那隻是遊戲而已。他很樂意幹,一個大蠢蛋。知道嗎,我還讓戴文叫他去買過夜視鏡呢。”陳遠哲微笑起來,隨後忽然雙手捧著莫蘭的臉,湊近注視著她,莫蘭隻覺得心髒平平跳,她猜不透這個人想幹什麼,他是不是想對她意圖不軌?想到這裏,她的頭皮都發麻裏,心裏一陣陣地低喊,高競,高競,你在哪裏?他要欺負我了。
“你想跟我好嗎?”他忽然溫柔地問道。
“不想。”莫蘭立刻說,但是說完,她又擔心對方會被自己的態度激怒,所以她緊張地觀察著對方臉上的表情。
陳遠哲撫摸著她的肩膀,隨後抱著她,微笑地將她壓在身體下麵。他的臉依偎在她的臉旁邊。
“我們就這樣一起躺一會兒吧。”他輕聲說。
雖然動作挺熱情,但他的呼吸很平穩,莫蘭稍稍鬆了口氣。她決心盡量跟他拖時間。她相信不久後就會有人來救他。
“你為什麼要殺蔡英東?”
“他威脅我。那天我姐姐死的時候,他來過,還敲了敲窗門,結果我一回頭,他認出我了。”
“所以你後來說服戴文跟他的公司進蔬菜是吧?”
“嗯,是啊。”他依偎著她,像孩子一樣溫柔地說。
“後來呢,這不挺好的嗎?為什麼又要殺了他?”
“因為,他向我要錢了。我倒不是沒有錢,我隻是討厭被人要挾。所以,我就殺了他。我用一把槍頂著他讓他從齊魯街對麵的二樓跳下去,他以為那沒事,隻有二樓,其實我們早在哪裏擺了很多石頭,所以他一摔下去,就遭殃了。而且景雲還等在下麵。”陳遠哲撫摸著她的腰,“好細的腰啊,景雲是你的三倍。”
說完,他就哈哈笑起來。
“你來究竟是為什麼?”
“麵對麵的決鬥啊。如果沒有你,他怎麼可能跟我決鬥?”陳遠哲睡到她的旁邊,將她翻轉過來,臉對著他的臉,看了她很久,才說,“我好羨慕你,你們,在陽光下過日子,好舒服,好自在啊。”
雖然這句話說得讓人心酸,但莫蘭此時因為太緊張,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遭受侵犯,所以她無力感受他話語中的悲傷和落寞。
“如果他不來呢?”
“那我隻好帶你走了。”他靜靜地說,“其實我並不想傷害你,我知道他喜歡你,非常喜歡,所以我在你這裏徘徊了好幾次都沒有下手。”
“你姐姐的鑰匙是怎麼回事?”莫蘭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話,“難道是因為李一亭?”
“你倒很聰明。”
“讓我再來猜猜,她想讓戴文看見自己跟李一亭亂搞,她喜歡用這種方式來展示自己的魅力,但後來你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她,她就改變了主意。但李一亭還是來過,他的毒品掉在車裏了,也許你還看見他了,所以你覺得假如警方認為你姐姐不是意外死亡的話,那麼李一亭可以成為最佳的替罪羊。後來你們就是假意用毒品誘惑李一亭奔向老虎區的,其實那包毒品已經在警方手裏了。我說的對嗎?”
“你說的還真的沒錯呢。”
莫蘭凝視著這張異常俊美的臉,想象不出,他背後的陰暗經曆,:“你們你姐姐跟你……”
“她想要我。”他淡淡地說,“她說她不是我親姐姐,所以可以的。可是,我喜歡幹淨。”
可是,我喜歡幹淨。
莫蘭渾身一震,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竟讓她有種泫然欲泣的幹淨。眼淚一下子湧上了她的眼眶。
“你哭了。”他盯著她的眼睛說道。
“你……不要再傷害他了,你傷害他的次數已經夠多的了。他差點被你毀了,他是個人,難道你用刀紮他的時候,你不感到難過嗎?你什麼感覺也沒有嗎?”她哭著問道。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我做了那麼多,他仍然沒注意我。所以,我瘋了。”他說著,用手替她抹去了淚水。
高競瘋狂地開著快車,他真希望自己有對翅膀可以立刻飛到莫蘭的身邊。
10分鍾前,他終於製服了吳堅將他送往警局,雖然吳堅仍然鐵口稱自己不知道陳遠哲的去向,但他最後的那句話卻差點讓高競的心髒差點嚇出來。
“你有個女朋友吧。”吳堅說。
天哪!高競的心裏驚呼了一聲。恰好今天沒有人在莫蘭樓下值班,他們一直都以為陳遠哲會在齊魯街對麵等著他的。
哪料到,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莫蘭家。
“程國仁是在今年五月被你們騙出去的吧。”莫蘭決定要盡量拖延時間,她不知道陳遠哲是否還有耐心,高競,你為什麼還不來。
“是啊,我們說向他提供線索,把他騙出來,用煙迷暈了,把他鎖在我租來的房子裏。”他洋洋得意地說,“我自首前殺了他。”
“你到底為什麼要自首?”
“因為我不想讓戴文頂罪,另外我自首的時候,外麵發生凶案就跟我無關了。是景雲把屍體運到你們發現屍體的地方的。景雲力氣大,霍霍,”他仰頭大笑,“她能把我抱起來呢。他老說我瘦。”
“可是她愛你,不是嗎?”莫蘭帶著譴責的口吻說道,“你幹嗎要狠心殺她?”
“她太髒了。我喜歡幹淨。”他道。
“那王雙石的眼睛也是你挖的?你太殘忍了。”
“那是景雲幹的,我不幹這些髒事。那個挖心髒的事,也是她幹的,我讓她幹什麼她都肯。”他用手臂撐著腦袋,一派天真的模樣,同時抬頭看了一眼鍾。
莫蘭心裏焦急萬分,他該不會等不及吧,高競為什麼還不來呀。
好吧,繼續跟你瞎扯。
“那麼去年7月的密林謀殺案,你們是怎麼報警的,據說報警的人,說話像播音員。”
“我們剪了一段錄音剪輯。”他很得意地說道。
“那圖書館門口開奧迪車的究竟是吳堅還是景雲?我想車應該是戴文的吧。”莫蘭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那天戴文不在本市,所以我讓吳堅把車停在圖書館門口,等高競一出現就開走。”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故意把線索往你自己身上引?”莫蘭對此很不理解。
他聳了聳肩。
“就好像在玩一個危險的撞車遊戲,等車到眼前的一刹那,我猛然讓開,我一直覺得這很刺激。我大概是瘋了。”
他凝望著她,他的眼睛真漂亮,她想。
他忽然又湊近她,仿佛要親她,但立刻又讓開了,“你真的不喜歡我?”
“我喜歡他。”她認真地說。
他定定地看著她,隨後摸了摸她的頭發。
“你會,永遠喜歡他嗎?”
“我會的。”莫蘭肯定地回答。
“你不會中途跟別人發生關係?”他的問題讓她有些奇怪。
“我不會的。”莫蘭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麼怪的問題,所以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性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我喜歡他,並不是隻想跟他上床,當然這是人生的一部分,我不否認。但我喜歡的是他的本質,他正直善良,也懂得愛,我喜歡跟他在一起,願意跟他分享我的喜怒哀樂。”
她的話似乎讓他陷入了沉思。
有幾分鍾,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
隨後,他站了起來,在桌邊坐下。
“你比我懂得多。”他終於說出一句話來。
他話音剛落,莫蘭的房門就被猛地踢開了。
莫蘭心頭一喜,高競終於來了。果然,她聽到他的聲音在從她頭頂飄來。
“果然是你!” 高競注視著他,這還是他第一次以看凶手的目光來注視眼前這張異常漂亮的臉。他想到一個多星期前,這個人還裝模做樣地倒在審訊室的桌上掉眼淚呢,真是應了蕭展的說法,演技一流。
“我等你等得不耐煩,”陳遠哲坐在餐桌前,微微一笑,“所以剛剛跟你的女朋友親熱了一番。她真不賴!”
高競朝莫蘭看過來,發現她躺在沙發上,雙手被反綁著,連忙走到她身邊。
“你沒事吧。”他聲音發抖地問道。
“我沒事。”她說著,差點又委屈地要哭出來。
高競一邊用一隻手為她鬆綁,一邊用另一隻手舉槍對著陳遠哲。陳遠哲無聲地看著他們的舉動。
“叫她到別的房間去吧,我們單獨呆一會兒。”陳遠哲道。
高競沒有應聲,隻是回頭看了莫蘭一眼。
“你離開一會兒。”他道。
鬆了綁的莫蘭從沙發上跳起來,立刻聽話地奔進其中一間臥室。
“你就是星光之箭?”一直到她把門關上,高競才開口。
“我也希望我是個好人。但是我生來就是個魔鬼,怎麼辦呢?”他說著望向窗外,“我叫你一個人,你卻叫了這麼多警察埋伏在周圍,別以為我看不見,前幾天我就在那間屋子裏。隻不過一直沒開燈而已。”
“你是重犯。理應得到這樣的待遇。”
進門之前,高競本來想先打個電話去局裏請求支援,但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先來看個究竟再說。
他這麼做首先是因為他還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他不想讓大隊人馬再像前幾次那樣空跑,另一方麵,他也想先單獨會會這個久仰大名的星光之箭,因為有些問題他不可能在審訊室問對方,比如高潔的事。
“你終於來了。我都快等得不耐煩了。”陳遠哲站在離他幾步之遙,今天他的臉看上去異常清秀幹淨。“我本來想隔著那條街看你,現在卻是那麼近。簡直是近在咫尺。”
“你本來打算讓我一個人去齊魯街,然後在對麵向我動手對嗎?”高競問道。
“是的,可後來我改了主意,我想來看看你的女朋友。” 陳遠哲在屋子裏慢慢徘徊了幾步,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然後停下腳步,盯著高競,眼波輕輕一轉,如鬼魅般充滿誘惑。“你是不是想問我幾個私密問題?”
“不錯。我是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那就問吧。”陳遠哲仰頭用癡迷的目光注視著他。
“是你用刀在地鐵裏刺我的嗎?”高競冷漠地問道。
“是的。”陳遠哲垂下眼睛。
“是你放的黃蜂?”
“是的。”
“是你在橋上……”高競覺得那咬人的場景他說不出口。
陳遠哲慢慢露出微笑。
“我記得你皮膚上的味道。哥。”他道。
我擦!這個變態!高競在心裏狠狠罵道。
“是你先偷了我妹妹的錢包,然後讓吳堅冒充性變態者去見那個老板的嗎?其實兩次進入的都是同一個人,就是你,是不是?”
陳遠哲的臉沉了下來。
“對不起,是我。”他帶著幾分愧疚說道,“我先打了你妹妹,然後又再回去,我本來那天是想殺你的,我想等你回來,但是我後來改變了主意,因為你妹妹說了很多你的事,我無法忍受那些情節,你太苦了,於是我心軟了……”
高競掄起槍上去就是一拳。
想到這個人曾經把高潔打得遍體鱗傷,想到這個人曾經逼得16歲的她走投無路以致去賣淫,想到自己曾被迫注視妹妹的裸體,窺視妹妹的私處,同時還為這件事傷心內疚了那麼多年,一股怒火無法抑製地從高競體內升起來,他實在無法忍受這個人還在這裏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心軟”,畜牲!簡直就是個畜牲!
高競的那拳正好打中陳遠哲的鼻子,他的鼻子馬上流血了,由於高競用力過猛,陳遠哲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高競很想再揮拳揍過去,但他擔心自己會一時失控將對方打死,所以他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將捏緊的拳頭放了下來。
陳遠哲從褲兜裏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按在自己的鼻子上,同時慢慢扶著牆,重新站穩。
高競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掏出槍來指著他。
“我的叔叔……”他還沒把話說完,陳遠哲就幹脆地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幹的。方法是先用箭射倒一個,在另一個低下頭去查看的時候,在背後攻擊,一刀斃命。其中一個我把他扔進了一口枯井。”陳遠哲用手帕按著鼻子,麵無表情地說著,好像隻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憤怒和痛心讓高競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你記起我了嗎?”陳遠哲突然看著他問道。
“什麼?”高競正在為叔叔的死痛徹心肺,哪料他會來一個這樣的問題。
“你殺蕭展那天,後來我跟蹤了你,我站在你身後,手裏拿著把槍,本來想殺你的,你回頭看了我一眼,你記起我了嗎?”陳遠哲認真地望著他問道,像個大學新生在課堂上提問題。
可高競的腦子裏全是當年兩位叔叔的音容笑貌。自從父母去世後,這兩位叔叔一直都很照顧他們兩兄妹,不僅平時經常接濟他,鼓勵他,還常幫他照看年幼的妹妹,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們,他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把這個家支撐下去。
他永遠記得,兩位叔叔最後一次來他家吃飯的情景。他們在他家簡陋的客廳裏,一邊吃著他從外麵買來的熟食,一邊興高采烈地喝著酒,當天叔叔們的情緒非常好,還都有點喝多了,他們不斷拍著他的肩膀,跟他開玩笑,高競以後就看你的了,以後當了局長可不要忘記我們噢,高競你是不是有很多女警察追求你啊,高競,什麼時候吃你的喜酒?……他本來以為那會是個良好的開端,他很想以後等自己掙錢了可以好好報答兩位叔叔,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天竟成了兩位叔叔的喪命日。一想到這些,他簡直都快氣瘋了,同時眼淚在他的眼眶裏打轉,每次想到這兩位叔叔是因他而死,他就忍不住想大哭一場。
“你記起我了嗎?”陳遠哲再次固執地問道。
“你為什麼要殺無辜的人!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殺我!?”他根本聽不見陳遠哲在問他什麼,衝上去一把揪住了陳遠哲的領子,用槍指著他的頭大聲質問道。他真想一槍打爛這張漂亮的臉,但他驀然發現,陳遠哲身上的這件襯衫有些眼熟。
陳遠哲盯著他。
“認出來了?”他揚了揚眉毛,“這是你的。”
他當然記得這件衣服,當年他穿著它去見莫蘭,她正好瞥見領口的小洞,這驚鴻一瞥曾經讓他自尊心大受打擊。他猛地放開陳遠哲,喘著粗氣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