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隻有想辦法去訓練場,或許會有方法直接翻進去……”空聽進去了男人的話,卻並不打算做什麼無意義的反駁,直接陷入了考量。
他沒有也沒力量去敵過一個成年人的拉扯,短小的身板很自然的被拽過一個角度,此刻對於訓練官是彼站此坐,沒有了身高差,訓練官可以清楚的直視他的麵容。
男人並不在意他臉上的早已幹涸的淚漬花成了斑馬紋,他注意到了男孩眼角的淤青,那不是磕碰形成的模樣,體能訓練裏不可能出現的受傷位置,即使是有人願意偷偷對實戰演練,也不該衝著此處下手。
“你那個傷……”
空愣愣的望他,在迅速看懂了對方視線的時候,頃刻歪下去頭,不止是烏爾法一個人想故意隱瞞些什麼的。
“你不會是去找戴斯隊……”而訓練官也同樣迅速的猜出一個可能,這個營裏有一個身兼能力和貢獻的士官,很多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實力,雖然也同樣有人暗地知道他的古怪脾氣。
男人能感覺到手掌裏樹枝般的胳膊在抽動,他不再說下去了,也不願繼續那個猜想,隻是知道,這個男孩,確實有在盡自己所能的想辦法。
“你真的如此執意?”訓練官鬆開手。
“我必須…”空點點頭。
“你真的已有覺悟?”訓練官又問,“在這任何人都隻求一絲安穩的世界裏,你卻願意主動撞向刀刃槍戟?”他話語莊重肅穆,升至今夜之最。
“嗯。”空高高仰頭。
“好,那我就把這個東西給你,”訓練官倏然起身,竟是軍姿所向,從懷裏套出物件,猶如傳令般遞下,“這是有人托付我交予你的東西。”
空受寵若驚的繃緊了身體,這突然嚴肅的氣氛打了他一個手足無措,恍恍間學著別人樣子畢恭畢敬雙手正式的接過。
那是一卷紮捆的紙卷,粗糙的表麵出自陳舊的皮革,紙卷外側有墨汁綴的薔薇花,應該是戰爭期間,不得不簡易成型的標注。
“青薔薇……”空不懂這個標誌印在紙卷上的意義,但他認得這薔薇花本身,那是這個世界上,一種遙遠希望的象征。
“這是?”他投去迷惑的目光。
“或許,對你們來說是個機會,但我不敢武斷,也說不準你們是否真的有可能正式成為這裏的一員,”訓練官半遮掩的解釋,“但如果真的可以,我會歡迎你。”
男人做出標準的軍姿,仿佛眼前的男孩已經是了。
空一邊仍雲裏霧裏,自己何德何能迎來這麼突然的轉變。一邊不忘向對方的軍姿的到謝。
“雖然不在訓練場,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訓練官……”
“當然!”聽到這一句,空幾乎是搶著說,好像越快的回答越能證明自己的身份。
“好,那就聽我的命令,現在,立刻回去就寢,你隻有回去時才能拆封手裏的文卷,除此之外皆視作違反軍規!”訓練官提著嗓子,像是一切回到訓練場上,空的身體條件反射般的做出動作。
緊抱著不知是何物的文卷的,他的背影縮小在黑夜裏,訓練官留在原地看著,像是看著那個訓練場上努力追隨隊尾的身影,羸弱卻似有磐石打造的骨架支撐著,一直支撐著。
“文卷?不會是老家夥在動心思吧。”一直保持沉默的屋裏,終於又有了響動,莎羅一直在安靜的傾聽。
“我不太懂的,但的確是總騎士長的意思,他允許我考察這個孩子,其實他自己也肯定帶著顧慮,將成年的少年人還好,但畢竟是讓個孩子突然加入軍隊,不止是輕率軍規,對編排造成影響,”訓練官背對著帳篷的門簾,和屋裏的聲音對話,“誰會舍得讓一個孩子跟著我們上戰場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之中有誰就會死的。”
“看結果,你應該也對他滿意了。”老婦人笑道。
“我隻是,尊重了我覺得該被尊重的東西,”訓練官說,他可能沒意識但,他一個自認為是的莽夫,說出了一輩子最深沉的話,“這場戰爭,讓出生在這個世界的孩子,變得不像孩子了。”
屋裏沉默頃刻,又問。
“那卷文裏,寫了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本來或許,那個文卷最終會成為我的責任,但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