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笨拙的從衣服上的口袋裏,掏出來一把毛票。
有一毛的,有二毛的。
一共是,七角錢。
小心翼翼的放在枕頭邊上,眼神戀戀不舍。
那是她僅有的積蓄,是媽媽答應,過年給自己買花頭繩的錢。
床上。
陳北仿佛要死了一樣,大口喘息著。
內心,驚濤駭浪。
不隻是再見到自己的女兒。
更是因為女兒的一句話。
她剛剛說——媽媽。
是了。
現在是2000年。
凡凡是有媽媽的。自己也有老婆。
那個讓陳北,愧疚了一輩子的女人。
蘇婉。
她還在。
還沒有徹底的對陳北絕望,從此離開這個家,往後餘生再無音訊。
陳北呼的一下從床上站起來。
這個舉動,嚇了凡凡一跳,小女孩一臉不知所措的看著她粑粑,仿佛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鵪鶉。
陳北一隻手摸了摸凡凡的小臉。
真的是骨瘦如柴。
比前世,那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花季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陳北忍不住又是一陣愧疚和自責。
他甚至不敢抱一抱女兒。
前世。那個醫生罵的很對。
自己,確實不配當一個父親,當一個丈夫。
對家人漠不關心,整日沉迷賭博,酗酒。
前世的陳北就是一個廢物、垃圾、畜生。
一直到女孩查出了癌症,陳北才幡然醒悟,可惜為時已晚。
至於凡凡的媽媽。
陳北簡直無法想象,這個女人是怎麼忍受這種人渣,整整忍受了四年。
最後,要不是陳北實在無可救藥。她甚至,可能一輩子就這麼和陳北過下去。
從枕頭邊上,把幾角錢拿起來,動作笨拙的塞到了凡凡手上。
“凡凡餓了吧,爸爸給你做飯吃好不好?”
凡凡點頭。
她確實餓了。
但又搖頭,小臉一副認真的小模樣。
“媽媽說,家裏沒多少吃的了,凡凡要省一點吃,一天隻可以吃一頓飯飯。”
一頓飯?
陳北的心,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
對了。
他想起來了。
昨天,陳北又是喝醉酒了回家,因為欠了賭債,一回來就翻箱倒櫃,還動手打了凡凡,嚷嚷著要賣了這個賠錢貨換錢。
那個女人見陳北瘋了一樣,隻好苦苦哀求,答應出去給陳北借錢。
原本是不放心把凡凡和這個人渣一起留在家裏的。
但天都黑了。
怕凡凡和自己出門太危險,臨走前,那個女人麵無表情的回頭叮囑道:“我一定會借到錢,你不許再打凡凡了。還有,你如果真的把凡凡賣給別人,我會殺了你,然後自殺。”
那一刻的決絕,讓陳北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啪。
啪。
陳北給了自己兩耳光,讓宿醉之後的自己清醒一些。
彎下腰,把凡凡抱到了床上。
“凡凡乖,爸爸給你做飯吃。從今天開始,我們每天都吃三頓飯好不好?”
“好。”
凡凡肚子早就餓扁了,一聽有三頓飯吃,高興的直拍手。
陳北又叮囑了幾句,檢查了一遍米缸,米缸裏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米。而且,這僅剩的大米,竟然還是一少半的米,一多半的沙子。
費了好半天的勁,把米裏的沙子淘出來。
煮了粥。
估計也就能煮三碗稠粥,肯定是不頂飽。
灶下的火燒的正旺,陳北也不擔心,推開門,徑直走出門去。
要是記憶沒出錯的話,這個季節,蘆葦蕩裏,正是野鴨子撲騰著亂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