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禦書房內燭燈搖曳。
陸白挺直脊背,起身繞過禦案,最後停在左邊,跪地叩首。
威嚴的禦案後,崔玉竹雙拳緊握,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刺繡而起的龍代表著皇權,至高無上。
登基七年,崔玉竹早已不是兒時任人欺淩的落魄皇子。現如今,他手握生殺大權,早可以隨心所欲,在這樣的夜晚,本不該因情欲而皺眉。
然而,此時此刻,那好看的眉眼,自陸白跪地起,不知何故,從未舒展。
崔玉竹強壓心緒,把人扶起身,語氣柔緩,道:“你身體恢複的如何?”
陸白垂眸站著,手控製不住顫栗,隨後哆嗦著去解自己的衣扣。
崔玉竹驟然變冷,一把抓住哆嗦的手,解釋道:“陸白,朕、我沒這個意思,隻是關心你的傷勢。”
陸白避開攙扶,雙膝跪地,俯首請罪,“皇上恕罪,微臣惶恐。”
雙膝筆直落下,跪地聲響徹整個禦書房,驚得燭燈跟著肆意搖晃。外間好像下起了雨,打在房背,格外清晰,殿門緊閉。
崔玉竹雙眉緊皺,一股煩躁莫名而起,他看著垂眸跪地的人,無奈又壓過了煩躁。
無奈?
為什麼?又是對誰?崔玉竹試圖刨根究底,卻難解其題。
曾幾何時,一國之主,用盡心機,威脅!恐嚇!摧殘!等等等等,也沒有讓陸白的脊梁垂下半分,即便在身下雌伏時,他依舊清風霽月。
現如今,這個人終於垂了下去,匍匐於地,變成了一條聽話的、可以討主人歡心的玩物。
這個一國之主卻總是覺得心煩意亂。
崔玉竹看著匍匐於地的人,沉默很久,將情緒盡數壓下去,彎腰再次把人扶起,放下皇權,帶著討好的語氣,道:“陸白,我們和好吧?”
陸白又跪了,額頭緊貼地麵,身形微顫,言語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皇上恕罪,微臣不敢與陛下置氣。”
話落時,陸白微挺脊背,一雙枯瘦的手緩緩抬起,顫顫巍巍往上,在崔玉竹腰腹間落定。
崔玉竹驟然轉身,禦書房內轟然巨響,筆墨紙硯散落一地。
殿門依舊緊閉,沒誰不長眼,會在此刻闖入。
也可能是早已習慣。
隨著巨響,陸白額頭扣地,身形顫抖如篩,被遮蓋的麵容,卻扯過一抹冷笑。
這樣多好。
察覺到崔玉竹對自己起了愛意,陸白便不想再安然赴死,他要複仇,要把這些年崔玉竹加注於身的痛苦,一點!一點!百倍還之。
“陸白!我說過,我沒這個意思!沒有!”崔玉竹坐在巔峰龍椅,脾性一般不落人前,對著陸白,卻輕易暴露在外。
陸白看不見崔玉竹的神色,卻可以從那語氣聽出一二。
兩人糾纏八年,陸白能清楚地判斷出崔玉竹的怒氣達到哪一個位置。此刻,那帶著控訴,帶著不安、帶著乞求的語氣顯然還不夠。
“臣罪……該萬……死。”陸白控製聲音該有的顫抖,那抹害怕總該從聲音傳出去,對方才能知道。
果不其然,崔玉竹怒氣直線上升,拳頭和禦案相撞,誰勝誰負,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