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有時候比鐵器還要傷人。隻是寥寥數筆,一個徹頭徹尾的壞蛋就可以把自己標榜成了情有可原的受害者。而正直人卻遭到無情的誹謗。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卡利裏王當然不會為老對手伊登王辯護。但他知道誰是真正的劊子手。哈蒙·貝勒斯為了搶奪高斯皇帝寫給伊登王的信,在沙息堡外屠殺了沙火部落一支一千多人的運輸隊和兩百餘名從賀坦德嘉前線撤下來的傷兵。這筆血債,他已經命賈維爾·阿圭羅原原本本地還給了哈蒙·貝勒斯。可哈蒙·貝勒斯不來報複自己,卻為什麼將矛頭指向伊登王呢?
“偉大的國王,恕我冒昧。雖然我本人不相信哈蒙·貝勒斯這個死刑犯的話。但既然他是以長風族長的身份對您提出彈劾議案。而靈魂湮滅的受刑者的遺願也必須被尊重。那麼元老會也不得不正式受理這一議案。我想您應該有很多理由來駁斥這個小人的無稽之談吧?”奧瑪·圖塔抬手壓製住大殿中的議論聲音,以難得的謙和口吻問伊登王。
伊西斯之王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撇向大殿東側的客座席位。莉迪婭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休伯利安也顯得憤憤不平。還好,有葛列格長老在。他應該能夠勸阻住年輕人的冒失和衝動。然而,蘭斯洛特·波拿巴難以抑製的笑容,又意味著什麼呢?
其實,伊登王要為自己辯護很容易。至少在卡利裏王看來很容易。第一條罪名根本沒有實際的判別標準。而第二條罪名可以很輕易地一股腦推倒巴什爾·賽義德的頭上,甚至可以責怪賈維爾·阿圭羅。因為是賈維爾·阿圭羅最先提出處死長風俘虜的。巴什爾·賽義德起初並不肯,後來又不知為什麼而采納。老實說,這件事情卡利裏王自己倒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在給賈維爾·阿圭羅下命令時,他交代的最後一句話是血債血償一個不留。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作為國王,我確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出乎眾人意料,伊登王從舒適的貴賓席上站起身,以一種懺悔的低沉語調回答。這等於是放棄了一切抵抗。甚至連奧瑪·圖塔都覺得簡單得難以置信。
“關於屠殺長風俘虜的事情,你難道不找巴什爾·賽義德來問清楚嗎?”
“一整支長風軍隊就隻有哈蒙·貝勒斯一個人活著來到了月見之城,這是不爭的事實。大家應該都清楚,再殘酷的戰爭也不可能沒有俘虜。在青色標槍騎兵大隊前來這裏的途中發生了什麼,我還沒有機會來得及細問。但我知道,可定發生過不人道的事情。”
“那還是把巴什爾·賽義德叫來問清楚吧。我們都相信您和屠殺無關。”
“不用了!即便沒有發生過屠殺。我在應對幹旱這件事情上也確實有失職責。我沒有資格繼續做國王。”
事情發展到這裏顯得很微妙。奧瑪·圖塔一再勸伊登王招巴什爾·賽義德到天平大殿澄清事實,為自己洗脫罪名。反倒是伊登王自己不願意,一味地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您真的…”奧瑪·圖塔還想說些什麼。伊登王坦然說,“行了。可以開始公投了。元老會的權利至高無上,銀色天平麵前人人平等。我希望大家不要顧忌我的身份。我隻是伊西斯萬千子民之一。”
大廳中氣氛好似被凍結。莉迪婭已經站離了的坐席,卻被身邊的葛列格長老拉住。休伯利安對伊登王的做法很不解,偏頭去看格林希爾。彩雲琉璃也是不解的搖搖頭。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蘭斯洛特·波拿巴以極為隱蔽地向奧瑪·圖塔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
圖塔族長在愣了很久之後說道,“法典賦予元老會至高無上的權利,但對一個國王發起公投還從來沒有過先例。此事甚為重大。元老會還需要多方調查取證。在此期間,請伊登王您在元老會安排的庭院中休息吧。”
軟禁!奧瑪·圖塔雖然推遲了公投,卻要軟禁伊登王!莉迪婭再也忍不住,起身喊道,“你沒有權利這樣做。王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閉嘴,莉迪婭!”伊登王今天第一次使用如此嚴厲的口味,卻是在嗬斥為自己辯護的女兒。他對奧瑪·圖塔說,“議長大人,我願意接受元老會的安排和調查。”說罷走出貴賓席,任由幾名隻屬於元老會的武士將他帶走。
會議在一種古怪有壓抑的氣氛中結束。人們漸漸離開。莉迪婭還愣在那裏。休伯利安、格林希爾和約修亞陪著她。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葛列格長老拽過休伯利安,囑咐道,“別擔心王的事情。快帶殿下離開。今晚就走!盡快找到妖精的城市是唯一能救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