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著，他們相視而立，那麼的勇敢，那麼的決然……
哈斯已然放下了一切雜念，粗獷的臉龐上凝聚著剛毅的神情。
而休伯利安大概是在後悔吧。他雖然直率、單純，但也不是沒有後悔過。隻是以往的後悔，都是為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這次，卻是還沒有去做，就已經先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太心急，除了白帶什麼都不考慮。他後悔自己想得太簡單，輕易就被人算計。而最後悔的，是他接下來不得不殺死哈斯，用一個曾經的夥伴的鮮血來成就自己。
回想當初，當法赫德長老問他是否有殺與被殺的覺悟時，他以為伊西斯、和平，和所謂的多數人的幸福，能夠賦予他有足夠充足的理由，從容地揮刀殺人。可是當哈斯真真切切站在他麵前，他這才真真切切地認識到，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一條被很多人喜愛、牽掛著的生命。哈斯要是死了，至少莉迪婭會很傷心，而休伯利安自己，也會很傷心。
生命中頭一次，他發覺自己手中的刀是那麼的重，重得抬不起來，重得，無法握緊。
“當啷……”
黑鋼彎刀從手中滑脫，砸在地磚上。休伯利安終究還是沒辦法對哈斯動手。
大個子彎刀武士頓時覺得受到了羞辱，剛毅的麵龐上泛起慍紅色。“你這是要認輸嗎？可以啊。隻要你考慮清楚了認輸的代價！”
他猛地一揚手。明晃晃的彎刀脫手而出，飛旋著砍向休伯利安。休伯利安恍惚中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或許，他正在心裏掂量著自己的生命和整個伊西斯，孰輕孰重。
哈斯這一擲可不是嚇唬人。彎刀打急旋徑直朝休伯利安脖子砍去。如果不躲，必然會血濺當場、身首異處。
“休兒！”格林希爾尖叫一聲。
清冽的嗓音就像一根冰針，直刺入休伯利安的靈魂深處。
格林希爾！猛醒過來，休伯利安在最後關頭偏開身體。哈斯的彎刀擦著他的脖子飛過去，砸到他身後的牆壁上，把石麵都砸裂了。而休伯利安也清楚地感覺到了刀刃上的冰冷。隻差那麼一點點，他就真的丟了性命。
“看來你也並非坦然到可以不在乎生死！”哈斯沉聲道。
“是啊，”亞麻色頭發的少年心虛地說，“我還不想死，想和她一起，想要一起生活下去。”
的確，沒有人灑脫到可以輕而易舉地放棄生命。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牽掛、太多留戀。太多太多的期盼和心願，讓人們不舍這個紛繁的世界。而每一條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被寄予著無數的思念和感情。正因為如此，生命才顯得那麼珍貴。珍貴得任何事物都不能作為度量。一條生命或許可以拯救一個國家，可誰又能拯救失去他的那些人？
“我也一樣，我也不想死。我想要得到白帶，代替過世的同伴們，一直守護在小姐身邊。”哈斯仰起頭，望了一眼環道上的莉迪婭。
公主殿下手扶在胸口，不忍看，又無法忍住不看，稀薄的嘴唇微微顫動，不住地向神明祈求。祈求休伯利安和哈斯不要動手。
可是，哈斯卻有不同的見解。
“每一對站在這裏接受最終試煉的武者，都不是心存死念之徒。他們都想帶著榮耀離開。但他們中的一個，必須要死。白帶需要血來祭。你不要誤解了，戰敗者並不是被屈辱地殺死，他們是為伊西斯而死。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沉澱一條白帶的重量，活下去的人必須背負這個重量，守護這片沙漠上人民的幸福。”
“逝者，為伊西斯而死！生者，則要連他那一份一起，守護這片沙漠上人民的幸福!”亞麻色頭發的少年低聲重複著大個子彎刀武士的話，眼神恍然間重新變得堅定。他抽出別在腰間的靜默彎刀，習慣性地在手指間玩了個花活兒，然後握緊。仰起頭，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呼出。“我明白了。放開手腳一決高下吧。不過先說一句，真的，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