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一新的婚房,紅燭明媚的光線不斷跳躍搖曳,木桌上擺著兩杯殘酒,背景是刺眼灼目的“囍”字。映襯著愛人嬌豔如花的臉,灼灼地散發著光亮。隔著房門,似乎隱約傳來房外醉酒賓客的大聲喧嘩,側耳細聽,卻不過是幾句恭維討喜的話。
這一切無時無刻不都在提醒著伊萊:今天,是他與艾米的大喜之日。
窗外,有清冷的風撲打著窗台,驚起一片飛鳥。眼底的紅『色』喜氣,映襯著隱約的喧鬧。男人的思緒,就這麼『迷』離開去:他看見一身喜服的他,與同樣紅『色』嫁衣、懷裏抱著一束鮮花的青年,站在眾人麵前;他看見伊家的人,用冷淡的眼神看著他——除了他的爺爺與父母,以及一臉疼惜看著艾米的新娘父母;他甚至還看見,那喜慶的紅燭,劈啪燃燒,將燭火挑得更旺盛了一些。
看著眼前的建築與突兀的婚禮,明明是夢寐以求的一切,在得到後的這一瞬,他的心底卻泛起淡淡的違和感。如同一撮小小的火焰,在風雨中飄搖,卻無法被撲滅、始終存在。
“一拜天地!”是誰,在耳邊高聲宣喊著。然後,他看見他恍惚著一張臉,與身側的愛人一起轉身、鞠躬,
“二拜父母!”他又與艾米朝著雙方父母鞠躬。看著他們慈愛的笑容,以及赫然映入眼底的十字架與大紅“囍”字,違和感卻越來越濃重。
“夫妻對拜!”他與青年麵對著麵,深深對彎下腰。直起身,他看著精致臉龐中『露』出無上歡喜、帶著某種嬌媚的愛人,眼底淡漠一片,——陌生感,如同洶湧的『潮』汐,就快將他吞沒!他看著紛紛過來恭喜的眾人,那些虛情假意的笑容,如同劍雨朝他襲來。不耐地皺了皺眉,這一瞬他竟感覺所謂的婚禮隻是一場定格在時光中的鬧劇。連新娘——,他的目光移到擔憂地看著他的青年身上,麵無表情的臉終於『露』出一些溫柔,——不,隻有新娘是真實的。
耳邊,似乎有人催促著讓他們去換衣服,以便盡快過來敬酒,——喜宴讓客人等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他昏昏沉沉地應了,牽著艾米的手朝著換衣服的地方走去。此刻,他的靈魂似乎被分割,一份隨波逐流,一份冷冷地懸在空中,看著另一個他的一舉一動,心中,噴薄著某種類似絕望的情感。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與腦中的記憶碎片有關嗎?還是...與另一個艾米有關?
一整個夜晚,包括現在,伊萊都在思索這個問題,企圖找尋到答案,然而無解。他覺得自己如同困獸,被某種死局掩埋。
“伊萊。”在床上坐了半天的艾米,眼見男人隻是坐在木桌旁,神思恍惚,毫無半分要過來的意思。他終於忍耐不住,走下床快步來到那人身邊,“你究竟在想什麼?”
“啊,沒有。”
“伊萊,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婚禮。”青年看著他,黑『色』的眸子裏彌漫開漫無邊際的晦澀,如同大霧遮掩了所有的歡喜,“你卻整晚在發呆!你...是不是後悔了?”青年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停頓了好久,直到確認所有的悲哀被盡數吞咽入喉,這才將話語繼續完全。隻是,哽咽清晰可聞。下一秒,像是不忍聽到來自對方口中的拒絕,他轉身,匆促地想要從這份沉重氣息中逃離。——這是他的新婚之夜!神啊,這就是他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
下一秒,他倉皇的身形被男人截獲。——伊萊被他話語中的悲意驚醒,快步追上青年。男人緊緊抓著艾米的肩膀,手下極為用力,而青年隻是倔強地看著他,牙齒咬住下唇,一聲不吭。見愛人如此,他猝然驚覺自己的粗暴。低低地溢出一口歎息,鬆了鬆手中的力量。“也許我會後悔很多事情,但是我可以肯定,艾米——”他看著對方,神情堅定,並試圖將這份堅定傳達給對方,“我會後悔任何事,但絕不會後悔與你結婚這件事。”
黑『色』短發青年卻隻是低垂著頭,並不言語,與身上那件喜慶的衣裳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切,都生生地刺入伊萊的眸子,令他暗自怨恨起帶給愛人這一切的自己來!下一秒,在艾米猝不及防的叫聲之中,他猛地橫抱起愛人,將青年輕輕地安放回床上。緊接著,便重重壓了上去!在交纏的內疚與苦澀中,一個念頭徒然升起,並越來越明晰、越來越明晰,直到占據了他的全部身心——
既然不能給那人一個滿意的婚禮,那就給他一個滿意的夜晚吧!
“艾米,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伊萊伸出右手撫『摸』著身下之人的黑『色』短發,一如記憶中那樣柔軟。隨即,右手向下,額頭、眉峰、鼻尖...最後落在青年不點兒紅的唇上。他的視線為那唇瓣所吸引,手指流連反複,描摹著愛人的唇形。他繼續補完話語,聲音裏牽扯出點暗啞,“我這輩子誓死也要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