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洛?”
程然睜開眼睛,就看見黎遠珞站在床邊,右手觸碰著自己的衣領,一陣迷惑。而男人微微闔著眼睛,臉上又是如常的冷漠,讓他一時間也摸不清頭腦,隻好出聲詢問。隻是剛一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到,——滿是情`事過後的暗啞低沉,這是自己的聲音嗎?
“啊,沒什麼。”這邊,黎遠珞飛快地抽離出自己的手指。慌亂之間,他也不管這理由究竟有多蹩腳,強作鎮定地幫程然理了理衣領,然後抬起頭淡淡地回答,“就是看見你的衣服有些不整齊,幫你整理一下罷了。”
——是這樣嗎?
青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卻隻見這時男子臉上哪有最初的慌亂,而那些暗紅色的眼眸裏流動著的、晦澀的光亮,他更是無法讀懂。他搖了搖頭,決心不去追究,跟著笑了笑:“謝謝。”
清晨,明媚和暖的陽光照耀進來,照亮了滿室的陰霾。青年仰著臉,笑容安靜而恬淡,精致的臉上又不自覺地流露出一點雲雨過後的媚態,此刻在這金色的光線之下,熠熠生輝的美,灼灼不可方物。
一瞬間,男人忘記了呼吸,隻是怔忡地看著。直到那人不動聲色地撇過頭去,方才驚覺上一秒的失神。“醒了就趕緊起來!”黎遠珞冷著臉,以期用更為冷漠的話語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悸動。他大步離開青年的床,走到木桌旁,拿起放在那裏的刀。此刻男人的背影頗為狼狽,像極了逃離。他背對著青年,過了好一會兒,又補充一句,“別讓大家久等!”
話音剛落,黎遠珞就恨不得收回前言!——真是,又不是不知道昨天程然和隊裏其他人的僵硬關係,現在提起來,隻怕又要觸到青年的痛處了!他猛地回頭,果不其然看見青年掀開被子下床的動作猝然滯了一下,而那隻抓住被子的手更為用力了。從他這個角度,甚至能看見青年的手一瞬間更為骨節分明。
“不是——。”男人試圖說些什麼去補救,隻是還未說完就生生戛然而止。原本,他就不是一個會去解釋的人,更不擅長解釋什麼。——不是什麼?他不是這個意思?還是大家不是非常介意等程然?又或者是?黎遠珞張了張嘴,最後終於頹然地閉上,沉默不語。唇邊,緩緩挑起一抹弧度,苦澀、無奈:果然,想要去解釋的自己才最不正常吧。從昨天起,不或者從更早之前起就不正常了吧。
“我知道了。”青年依舊低垂著頭,麵上的表情逆光看來,竟是有些模糊不清,令男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黎遠珞靜靜地看著程然,腦子裏卻流轉過這兩個月來與那人的點點滴滴:第一次相遇,他救了他,他教他生存的技能,就因為程然有著和妹妹相似的眉眼;他同意青年跟隨他去迷失之地,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會也無法保護好自己;在迷失之地九死一生,卻始終沒有產生放棄過青年的打算,一直保護著那人,直到平安脫險;還有青年帶淚的模樣,強顏歡笑的表情,甚至無意間展示的高傲冷漠;妖獸森林裏他和他的那次接吻,內心最深處的爆發,危險而又曖昧,還有昨夜的春`夢,今天的情難自禁
從什麼時候起,他黎遠珞就能輕而易舉地想起他和程然之間的所有故事?目光時不時追逐著他、比想象中還要在乎他、不惜一切保護他、對上他就再難維持內心鎮定、一次又一次將他綁定在自己身側有些答案,在事情一件一件擺出來的時候,就早已清晰如同明鏡。
——他愛他?
黎遠珞被自己得出的答案所懾,倒退了一步,他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震驚,甚至連麵容也再難維持那份冷若冰霜。——他黎遠珞,愛著程然?目光所及之處,青年依舊低垂著頭,眉眼具是淡淡的。晨曦照耀在他麵無表情的臉上,微翹的睫毛打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安靜如同最精致的人偶,冷心冷情,看在黎遠珞眼裏卻如此刺目。踉蹌地再次倒退了一步,男人猛地轉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像是要極力躲避些什麼。——不,這不可能!
“吱呀——,砰!”這是木門被大力打開,又重重合上的聲音。
程然被這聲音驚醒,抬起頭。他掃視了一眼四周,屋內空蕩蕩的,唯有木門,還因受力過大而不住地小幅度搖擺。他盯著那扇門,在一片寂靜之中,悄無聲息地翹起了唇角——
果然是因為不耐煩自己就先走了啊。也是,同甘共苦過的隊友和一個才認識兩個月、又三觀不同的人比起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其實,期待那個人才是最笨的吧?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能貪戀、不許貪戀,明明知道溫柔的盡頭是什麼,明明清楚這些都隻是假象那麼,自己又在期待一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