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有些陳舊的旅館,依舊是黎遠珞的房間。

程然望著眼前的那個男人,冷冷地坐在凳子上,暗紫色的長發柔順地垂落在肩上,棱角分明的臉龐帶著常年不化的冷漠。而那人的眼裏,竟宛若沒有實質般的恍惚,——很顯然,他在思考著些什麼。男人的刀被解下來,擱置在了桌子上,而他隻是打量著自己的愛刀,沉默不語。簡陋的房間裏,除了床、木桌、椅子,以及木桌上店家剛剛送過來的一壺茶水之外,空蕩蕩的令人難受得緊。

程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動到那壺茶水之上,麵上終於牽扯出一絲笑意,略略帶著點苦澀,卻兀自壓了下去。他頓了頓,終於下定決心。快步走到黎遠珞的身邊,——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男人的沉思。黎遠珞皺了皺眉,抬起頭來,卻不想那腳步的主人是程然,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向青年。

“隊長。”程然熟稔地拿過茶壺,倒了兩杯茶水。隨即,他的右手端起其中一杯,隻小拇指不動聲色地舒展了一下,又很快遞向黎遠珞。現在的青年,一改剛剛的麵無表情,臉上掛著沒皮沒臉的笑容,“喝茶。”

男人看了看被推到眼前的茶水,左手順勢接過,卻沒有按照正常的設定一口飲下茶水,而是輕輕晃蕩著杯中的液體,沉默不語。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杯茶水,神情專注,像是在研究裏麵究竟有什麼東西一樣。這一動作使得站在一旁的青年心虛不已,甚至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以為自己剛剛放藥的小動作被主角光環籠罩的黎遠珞給發現了。

是的,程然在這杯茶水之中下了藥,至於是什麼藥,毫無疑問,是係統給的夢渙散。

【諸神大陸是絕對真實的存在,是獨立於所有位麵的、類似於“位置盲點”的一片大陸。這裏,不僅僅是一場遊戲,更是你的另一次重生。】——by《諸神遊戲場》

雖說是處於一個盜版世界,這個世界的設定卻未曾更改一絲一毫,自然也延續了“真實”。所謂真實,除了經驗、屬性等遊戲基本設定外,與其他遊戲完全不同,諸神大陸事事都追求切實發生。比如這次程然放藥,絕不可能輕輕意念一下儲物戒的藥物就能隔空投藥了,必須真實地親自放入。被逼無奈之下,他隻得學了自己在言情文中看到的把戲,——把藥事先嵌在指甲裏,然後在不經意之間彈入茶水。

可是第一次嚐試這種手法,人算不如天算,黎遠珞竟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一直盯著那茶水看!程然慌了,額頭上甚至還隱隱滲出了一些冷汗,如果自己被發現下毒,後果可想而知:逐出隊伍、一路追殺、無法完成任務、掉經驗漲黴運...

——擦!勞資怎麼這麼衰!〒▽〒

“誰讓你改稱呼的!”黎遠珞抬頭,視線落在程然慌亂到有些慘白的表情上,還以為青年是被他的臉色嚇到而怕了他,不禁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下,“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叫我遠珞。”

強大,不容置疑,這就是黎遠珞。

程然望著男子暗紅色眼眸中隱晦卻毫不動搖的光亮,怔了半晌,方才回神,點頭同意。這側,半眯著眼睛的黎遠珞見得到自己滿意的答複,這才微不可查地輕哼了一聲。手中的茶水散發出劣質茶葉泡成的甜膩氣息,他卻也不在意,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準備往嘴邊送去,——好歹也是程然倒給他的茶,這點麵子他還是會給青年的。卻不料杯口剛剛湊到嘴邊,就被一陣疾呼給打斷,——略帶慌張的、急促的聲音:“遠珞!”

聞言,黎遠珞停下動作,抬頭,目光灼灼:“什麼事?”

“沒、沒什麼...”

...什麼事?程然望著男人淡漠的神情,心下苦澀,他總不能說那茶水中有自己下的藥吧!青年在心底默默念著“主角大人,一切都是係統的錯,你千萬不要怪我啊”這些話,他對上黎遠珞的眼眸,下一秒猝然為這目光中的情緒所懾,竟是一瞬也不敢同那人對峙,很快狼狽地轉過頭去。——啊,對了,黎遠珞說過自己喜歡女人是吧?不過好在待會那人會失去辨別真假的能力,最多也就是明天醒來,為昨天這夢感覺到惡心,以後遠著他罷了。

——左右...他也要離去。正好。

隻是心,為什麼似乎隱隱有些不舒服呢?程然扯了扯嘴角,盡力不讓臉上的笑容顯得那麼僵硬。他拿過木桌上另外一杯沒放過藥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劣質茶水的渾濁味道頓時彌漫了整個口腔,生生咽進了心底。——大概,嗯,是錯覺吧。

“早點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很多事,自然是指忙著準備物品,以便離開去主城。

黎遠珞沉穩的聲音傳來,清晰地落進程然的耳朵,拉回了程然的思緒。青年看向他,隻見那人手上的茶杯已空,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杯口,像是在眷戀一些什麼。

程然盯著那素陶瓷做的茶碗,神色複雜,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提緊了心:已經喝了嗎?半晌,才從口中吐出一個含糊不清的字眼來:“好。”

——終於,要開始了嗎?(⊙o⊙)呃…也不知道藥效什麼時候發作,是現在撲上去呢,還是再等等?

這般愣神了一會兒,那側黎遠珞已經脫下外套,進了被子。他要是知道程然現在正琢磨著什麼時候撲倒他,恐怕是一秒也躺不住立刻就蹦躂起來,恨不得單挑來保衛自己的節操啊。——當然,前提是“黎遠珞要是知道”。而很不幸,現在的他隻覺得腦袋漸漸有些昏昏沉沉了起來,很快連思維都有點鈍化了。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他很快覺察到,隻是有心無力,唯有一點點看著自己失去對理智的控製。這時候,身體上又奇異地升起一股燥熱感,甚至如同火焰般開始灼燒著他殘留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