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沒有臘月的寒風冬雪，也沒有八月烈陽燥日。隻有懶散的日光，還有恰逢其會的春雨綿綿。
和煦的風吹彎剛剛作勢成長的稻苗，如海浪般踏向更遠處的稻田。依山而靠的村落，幾縷炊煙隨風飄散。粗布麻衣的農家漢子三三兩兩的向著自家走出，討論著自家婆娘今日又做了什麼菜，今年收成大概又有多少。實在是一幅祥和的景象。
“老王，你家老婆子手藝真好，院子操持得幹幹淨淨得，門口還放兩個泥塑。”
“那是，我家老婆子就是勤快！”
“嗯？泥塑？”
聽著鄰居老李的話，後知後覺得老王頭一愣，定眼望去，門口可不是兩個快及腰來高的泥塑麼，不由的加快腳步。
“哎呦，老婆子，快開門，帶著燒火棍來。”
老王扔下鋤頭，看著自己兩個已經被稀泥包裹的孫子，隻剩下兩個小眼睛露在外麵，眼裏盡是不安和擔心，也不敢進門。手腳的泥巴已經有一些開裂，看樣子估計已經在門口徘徊了有段時間。
看著爺爺回來，兩個小家夥眼裏的不安有一些些退散，他們知道平日爺爺比較親近一些，不會像奶奶手中燒火棍那樣疼人。
不過馬上聽著爺爺說話的聲音，兩個小家夥馬上又擔心起來。
聽著院子裏奶奶的動靜，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微微往前靠了一下，把弟弟往後拉。
“吱呀！”
破爛缺口的木門向裏拉開，走出一個頭發斑白的婦人，臉頰瘦得好像隻有一層皮，皮膚蠟黃，眼神都是清明。
“他爺爺，琪琪和風兒還。。。？”
“哇！！！”
“哇！！！”
先是一聲響亮的男低音，然後又是一聲清脆的女低音。兩個小家夥就在奶奶驚訝的目光中哭了起來。
“還不快進去！”
姐姐拉著弟弟邊走邊抽噎著。老王頭和老李頭笑了笑，和鄰居老李打聲招呼跟著自家老婆子進了院子，然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老王頭坐在門檻上，看著自己老伴兒舉著燒火棍在院子裏追著兩個泥娃娃。從腰間取下一根蘆葦管子，又拿出一個小布包，抽出褐色的煙葉卷了起來。
“吧，吧！”
吐出一口白煙，眼睛像是被熏著了，微微眯起。
“嘎，嘎，嘎。”
“咯，咯，咯。”
院子裏的雞鴨也被逼迫到角落裏瑟瑟發抖。
“好了，好了，老婆子。你們兩個還不去燒水來？”
在地上磕了磕自己簡單的煙槍，老王站起來看著追了半天沒追到孫子的陳氏正扶著坑坑窪窪的院牆喘氣，笑眯眯得說著，又指揮兩個孫子去灶屋燒水。
“他爺爺，把盆拿出來！”
“誒！”
灶屋裏，王風正拿著水瓢遞給站在柴火上才高出灶台一個頭的姐姐遞水。
。。。。
“哐啷！”
大木盆放在院子裏唯一塊鑲了石板的地方。
陳氏也從灶屋裏提著熱水走了出來，老王正給兩個孫子脫著衣服。
“嘻嘻！”
王琪看著脫了衣服弟弟白白淨淨，忍不住用手給弟弟屁股上蓋了個泥手印。
“還不快脫！”
王琪吐了吐舌頭，也快速得脫了衣服和弟弟蹲在了木盆裏。
“嘩！”
冒著熱氣的水衝在兩人的身上，老王和陳氏趕緊拿著帕子給兩個孫子搓洗。
“喲，你奶奶沒打著你們啊？”
看著兩個已經洗幹淨的孫子，一絲不掛的站在地上，老王一臉笑眯眯得說著，看了看自己老伴兒。
被陳氏白了一眼的老王，領著兩個孩子進屋穿衣服去了。
還沒進入夏天，老王家剛剛把晚飯端上堂屋，天色就暗了下來，天邊飄著幾塊灰黑色。
堂屋裏不大，隻擺了一張方桌，四條凳子，還有幾把小凳子，正上方貼著不知幾年前老王趕集買來的一張畫著買賣人也不知道的神像紅色紙張。右邊是灶屋，左邊是睡覺的屋子。
老王坐在上席，正給兩個孫子夾菜。晚飯也是一如既往的野菜和自家醃製的酸豆角，還有就是足夠四人吃飽的稀粥。
鄉間的夜晚總是寧靜得，隻有不時從村口傳來的狗叫聲，還有煩人刺耳的鳥語。
“哢！”
“轟隆！”
閃電照亮大地，接著又是沉悶的雷聲怒吼。
老王看著睡在中間的兩個孫子並沒有被驚醒。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來到堂屋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