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結束之時,會場氣氛還是不錯的,就連那個一直在趙立德麵前擺傲氣的鄭氏使者,這會兒也咧開嘴笑得頗為歡樂。如果不是因為鄭阮兩家實在不對路,不能讓外人看到他們坐到一起,少不得便要去找個酒樓行院之類地方好好快活一下。
不過他們還是分別與趙立德約定,要找時間好好聚一聚。其中阮使又特別熱情的與趙立德說了許多客氣話方才提出辭別。而趙立德這邊也很給他麵子,親自送其出門。
走到大門外時,他卻忽然輕咦了一聲——門口站著阮使的幾名衛士,隻是讓趙立德頗感驚訝的是,那些人身上竟然沒有懸掛刀劍,而是在每人後腰間都插著一把鐮刀。
“這啥意思?阮兄你的部下還要親自下地割稻子麼?”
趙立德知道這位使者可是阮朝王族出身,手下配備武士全都是軍中精銳,職業士兵。怎麼看也不像還要親自下地幹農活兒的樣子啊?
對於趙立德的疑惑,那位阮使卻是苦笑了一聲,示意一名衛士露一手給趙大人看看。隻見那衛士隨手摘下腰後鐮刀,反手握持,連續做了幾個撩,抹,勾,鑿等動作,配合身形步法,居然是一套極其嫻熟的武功招式。
趙立德本人雖然不會功夫,但跟張陵,周晟那幫人接觸多了,平時見他們練武也不在少數,眼力價兒還是不錯的。此時見那衛士所施展出來的招法,竟然是以鐮刀當作近戰武器,專門貼合鉤鐮特色的一套招式。看那衛士施展開來的熟練程度,顯然不是短期內所能練出來的。
“哈!安南之國不愧是盛產稻米之鄉啊,連兵刃都這麼的貼合當地實際……”
“唉,趙兄,你就別笑話咱們了。”
麵對趙立德的感歎,那阮使卻是滿臉鬱悶,無奈搖頭道:
“你當我們不想用正兒八經的刀劍兵刃麼?可是國中哪怕大匠精工打製出的兵器,在貴方的農具麵前卻是不堪一擊。而在沙場之上,武器不行那可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山不轉那隻好水轉——後來是陶軍師召集國中武者們,大家集思廣益,才搞出來這麼一套鉤鐮戰法……”
看了看那幾名衛士,阮使又道:
“他們幾個還隻是學的軍中技藝。而暹羅,南掌的那些江湖武者更是將此技發揚光大,不僅僅用鐮刀,連鋤頭也有了相應的招法——以後趙兄你若在街上看見身上有佩戴鐮刀短鋤的,可千萬別大意以為人家是農夫。那多半是從咱們那邊過來,正兒八經走江湖的,左手鉤鐮右手短鋤施展開來,尋常三五十人都未必近得了身!”
“呃,還能這麼搞的?”
趙立德倒有些尷尬了——他先前還說鐮刀鋤頭隻是生產工具,不能用於戰鬥呢,沒想人家安南人民的適應力這麼強,專門搞出了一套鉤鐮招法來。
“是啊,其實從貴方買來的農具,有一半以上還是進入了軍中。不僅僅是短柄鐮刀,還有長柄的——就是把你們提供的鐮刀裝上長槍柄,外加一個鐵槍頭,眼下咱們國中最精銳的軍隊,裝備的全是鉤鐮槍……嗯,在和鄭軍爭搶稻穀時很不錯的。直到對方也出動了鉤鐮隊。”
阮使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告知了趙立德這一“真相”,令後者亦是苦笑不已。
——當初委員會那些人還真以為光隻出口農具,就能不介入那兩家的戰爭行為了。現在看來,還是太天真啊。
正當趙立德這邊為“非法外勞”之事而費心費力時,同一時刻,遠在山東大陸的威海衛軍港地區,同樣作為地區指揮官的龐雨卻正看著一封書信發呆。
——同樣作為瓊海軍的直轄屬地,威海這邊當然也收到了委員會所發出的清查指令。不過在威海這邊肯定沒有外勞問題。他們招募的全都是貨真價實中國人,來多少要多少,全收。
自從登州一戰,瓊海軍在山東建立基地以後,招募勞工便一直是這個基地的主要任務之一。登州那邊十餘萬難民被“消化”完畢,難民營撤銷後。威海衛便接過招募大旗,成為瓊海軍在中原大陸上最主要的一個人員聚集點。
雖然沒有再發生類似於登州之變那種大亂,但這幾年來,陸陸續續零散來到威海,並通過此地輾轉前往南方的移民仍然有數萬之多。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衣食無著,打算去海外碰碰運氣的窮人。但同時也有一些家中略有資財,並不缺乏膽略,敢於去海外闖一闖的小商人,小業主成群結夥來到此地——經過這麼長時期的宣傳,以及北京那邊的開拓和炫耀,去短毛轄下討生活,對於大明百姓來說已經不再僅僅隻是走投無路之下的選擇。總算有些人開始相信短毛那邊有發財機會的說法,並且敢於親身實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