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一番指點,隻聽得那侍郎頭大如鬥——別看他是在大明兵部任職,一樣屬於那種十年寒窗,一舉成名的書呆子,對於軍隊的了解並不比本時代的其他讀書人更多。充其量,也就偶爾去京師旁邊早已廢弛不堪的三大營看看,對於一支真正的軍隊究竟需要哪些設施並不了解。像瓊海軍這種全火器裝備的新式軍隊,更是兩眼一摸黑,人家說啥就是啥。
當然,不管怎麼說這哥們兒也是中過舉上過榜的,智商並不低,被忽悠了一大通之後,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們這麼多設施,僅僅安排六百人怎麼照顧得過來呢?
解席翻了翻花名冊,然後義正詞嚴告訴他:當前威海衛在冊士兵總共四百二十七人,分兩個連隊,尚未達到六百定額呢,而且大部分都出外剿匪去了。至於你所看到那些在這邊工作的人群,隻是我們的工程隊,海員,以及收容下來的農戶難民而已,這些人肯定不能算在六百之內。
那侍郎想了半天,又翻看了瓊海軍當初與大明朝廷簽訂的文書——這些內容都有文書為憑,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其中確實嚴格說明:瓊海軍駐紮在威海的軍隊不得超過六百人,但卻沒提及對普通人的限製。
既然沒有寫,那就是沒限製,跟瓊海軍這種把槍杆子,錢簍子,米袋子,乃至於菜籃子都統統把持在自己手中,同時對於大明王朝的官位子又絲毫不在意的武裝力量,無論擺官腔還是亮官威都是毫無意義的。解席在和他交談中也很坦率的表示——咱們又沒要你大明一文的軍餉,反而幫你們收攏了那麼多難民,這裏的建設工作也都是我們自己出錢,既沒向朝廷要錢也沒朝周圍府縣搞攤派,對你們而言應該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那位侍郎想想也有道理,這幫短毛愛折騰是他們的事情,隻要不騷擾地方,不給朝廷找麻煩,又何必多管閑事?況且這次過來,確實也看到短毛真真切切是在搞地方建設,規模雖然大了點,可跟那個上書官員所稱短毛正在“移風水建陵寢”的說法畢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去。而中樞那幫大佬最關心的也隻是這個,他們不想給人送把柄。
於是那位兵部侍郎在“全麵,完整,客觀”的考察了瓊海軍威海新基地的建設後,帶著一份還算比較翔實的報告回去向京城上司彙報了。周圍幾家府縣的官員在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終於也從北京方麵得到他們那位隔壁鄰居,解參將閣下對於自家建設的官方說法:
“俺們隻不過是在修建駐軍的營房而已!”
當這個回答被傳達到周圍府縣時,那些官員個個在心中暗罵——修建個營房要這麼大動幹戈,炸平山頭蓋房子?奶奶的你們全都是巨靈神啊?不過官麵上人家既然有交待了,他們也沒資格再多羅嗦,這幫髡匪連朝廷都不鳥,真把他們惹火了自家肯定沒好果子吃。
而不久之後,解席又向周邊府縣行文,說本地治安不靖,道路不寧,本參將既然受朝廷指派鎮守此處,自然身負剿滅土匪,維持地方之責——我們瓊海軍將於近期派兵剿滅周邊土匪,請各處予以協助雲雲……
可以想象,接到這份文書以後,地方上頓時都是一片混亂,都以為那幫子綠皮終於要出手了——出什麼手?刮地皮啊!其中文登縣令更是驚恐,因為正是他向上頭打了那份短毛有可能是在搞“風水活動”的報告,人家這會不會是想報複?那些當兵的可沒什麼道理好講,到時候把人一殺,隨便給扣個通匪的帽子,有冤都無處申去。
且不說這一班官員連同地方士紳是如何的緊張萬狀,有些人都已經準備好了錢糧米麥,就等著短毛上門時花錢消災……可他們一等,再等,等來等去,短毛軍都一直沒上門。倒是不停聽說某處的山寨被攻破了,某個積年老匪被抓住了……全是綠皮軍幹的。而人家甚至連糧食補給都沒向地方上索要,全部自行解決。
他們當真隻是為了剿匪而來?不少官員士紳心頭的畏懼開始有些鬆動起來。而在不久之後,發生在某件鎮子上的事情,則更是很快傳遍了山東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