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敵軍主力漸漸逼近,瓊海軍中陣地中“咻……咻”之聲接連響起,一枚又一枚火箭彈拖著長長尾焰飛向了對麵。
到現在已經基本不需要瞄準,反正那邊滿山遍野都是人,隨便怎麼打都不會落空。不過,同樣的,因為人很分散,隨便怎麼打,一次打中的人都不會太多。
所以馬千山隻是斷斷續續的進行單發射擊,不追求殺傷效果,隻要保持對敵軍的心理壓力足矣。故此他隻用了一台發射架,而另外一台上保持著二十枚火箭,處於隨時待發狀態,隻待找到合適機會便打出去,一次定乾坤。
然而外麵由北緯所率領的那支前方部隊卻似乎有點不大對頭——先前出擊時明明講好,隻要求守在戰場前方位置,不使敵軍過分逼近衝擊主陣地就可以。但最近幾次,出擊部隊的表現卻有點過於勇猛,不再像先前那樣隻略略作勢,將對方打跑之後就算,而是經常性追殺出去幾十上百米,之後也不及時後退……如此重複幾次,漸漸的,前方部隊竟然已經脫離後方炮火掩護範圍了!
“見鬼,就算那幫小夥子年輕氣盛,北緯和老敖應該不會這麼大意吧?居然會中對方的誘敵之策?”
後麵解席等人都有點站不住了,他們的望遠鏡視野良好,眼看著敵軍把一批又一批半死不活的雜牌軍派過來發起攻擊,卻都沒挨幾槍就倉惶後退,之後也不另派人手,就把那些逃散到後麵的散兵胡亂聚集一下又派過來送死……而對方好幾支精銳主力卻都保持不動,隻遠遠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從四周逐漸靠近,分明是想要保存體力,找準時機來個一擁而上——連解席和龐雨這等半路出家的業餘軍官都能識破的小把戲,北緯那樣職業的偵察兵沒理由看不出啊?
“前麵到底在想什麼?我過去看看!”
解席終於耐不住性子,叫上幾名護兵想要親自上去,卻被龐雨伸手攔住:
“這裏需要總指揮官坐鎮,我過去好了。”
解席略加考慮,同意了龐雨的提議。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如果前頭步兵大隊真出了什麼意外,後方擔子就很重了。相比之下,派去前方的人主要起聯絡和輔助作用,龐雨顯然比他更合適。
“那麼,當心點。”
解席叮囑道,龐雨笑笑,他知道老解又想起那天的驚魂一箭。
“知道,我可比你更怕死呢。”
接受老解的好意提醒,絲毫不敢硬充好漢,龐雨小心翼翼在自己軍服裏麵套上那件集體配發的金屬半身甲——前後兩片,用插銷固定,是用瓊海號上貨艙裏的四毫米冷軋鋼板壓製而成,質量絕對過得硬;再戴上一頂連眼睛都不露的全罩式摩托頭盔;又往身上塞了好幾顆手榴彈;最後提了一支瓊海步槍……方才帶著十幾名親兵穿過陣地前那三重鐵絲網走入戰場。
先前在陣地這邊還不怎麼覺得,待進到前方戰場之後,便開始覺察出這一次與前幾次戰鬥的不同了。地上的屍體增加了許多,很多竟然不是被槍炮打死,而是自相踐踏被活活踩死的——普通百姓不比軍隊,行動時毫無秩序,更有許多耄耋老人,弱質兒童,或是小腳女性等等……連逃跑的體力都沒有。一亂起來就被擠倒踩傷,直到此刻還有許多半死不活的,猶自在地上緩慢爬行著,試圖逃離戰場。
龐雨等人正好經過這麼一群平民身邊,他們一看到有人過來便想努力爬開,但有些實在動不了的,隻能癱坐在原地,望向這邊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恐懼——正是從這些綠衣人所在的地方射出那致命炮火,導致了眼前這大量傷亡。盡管瓊海軍其實已經很注意盡可能不誤傷平民,但在這些挨過炸的可憐人眼中,他們顯然是很難覺察出來的。
龐雨對此倒是無動於衷,這種眼神從前剛剛在海南島上登陸時就見得多了,不過他手下那幾個兵丁卻還不能適應——那都是些純樸的小夥子,他們平時所受到的教育,以及日常行動裏也總把自己當作正義使者看待,接受招安以後更是覺得身份早已漂白,自己如今已是正大光明的朝廷官軍,此時看到對方那惶恐中有隱隱帶著仇恨的眼神,情緒難免受到影響。
在默默從那群人身邊繞過,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後,和龐雨較為親近的衛士錢小毛忍不住開口道:
“長官,為什麼他們會用那種眼光看待我們?我們明明是來解救他們的啊!”
“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他們未必會被強迫到這兒來送死……所以說,小毛,很多事情並不是隻要有好的願望就能成功的,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