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能賣錢，所以大家很少會殺雞，尤其是養的母雞。
我出生那年，間接吃了雞肉。
村裏有名的接生婆說，母親這胎啊一定是個男孩。
家裏都相信這是男孩，但是因為窮，實在拿不出什麼東西，眼看著臨生個把月的，母親沒有營養，虛弱的時常長喘氣，爺爺碰巧遇上一戶人家的一隻雞被摩托車軋死了，用五個雞蛋換了回來，扒幹淨皮毛，給母親燉湯補營養。
一場又一場大雪，屋外的兔子凍死了，冰天雪地，冷凍寒天裏，當天早上我出生了。
又是女娃。
我是家裏第六個女娃，我的出生讓母親徹底支撐不住暈了過去，接生婆嚇壞了，給母親掐著人中。
奶奶坐在門口，一張厚厚的棉布簾子遮住屋內，聽說是個女娃，把屋內的一盆熱水端出來，重重地放在門口，熱水濺出來，一聲接一聲地歎氣。
屋內接生婆催了一遍又一遍，這才進去，把我接出來，看著女娃的身子，把我放在熱水裏隨意的洗著。
爺爺路過，忍不住嗬斥道:“這冷凍寒天的，把娃娃抱屋裏去洗。”
“哎，又是女娃！我這唯一一個兒子啊！就要絕後了啊！”
聽見奶奶一聲一聲的哀歎，爺爺吸了一口大煙，上前看我發紫的身子，摸了下水，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已經沒溫度了，瞥了眼還在唉聲載道的婦人，無奈和生氣不知道哪一樣情緒占多一些。
母親剛醒來，就喊大姐姐的名字，口渴得厲害，讓她端水過來。
一遍一遍的叫喊聲無人應答，母親又叫二姐姐，二姐姐也不見答應，母親實在沒勁兒了，就用盡全身力氣，想弄出點聲響。
屋內什麼都沒有，桌子上也就是一塊抹布，沒辦法，母親隻能熬著，一直等，終於接生婆進來，要拿落下的抹布，這才問起來。
“大妞二妞啊，”接生婆的臉色有些猶豫，看向門口，說道:“你來說嘛，你們的家事。”說完就趕緊走了。
奶奶進來說道:“我送人了。女娃那麼多，哪個養活，有什麼用！有些送人都麼人要！”
母親氣的直接暈了過去，到底沒再醒過來。
後來，爺爺回來，四處沒看見我，四間屋子都轉了一圈，到底沒找到，看了眼坐在門口悠哉的婦人，眼神幾般變化，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又進屋抽煙去了。
傳說肖家撿了我。
肖家嬸子在野山坡上撿幹木樹枝，察覺有動靜，隱約聽見嬰兒的哼唧聲，找到了在野草叢裏的我，母親的棉襖裹著，就那麼放在草叢裏。
是個女娃娃啊，難怪。
嬸子把樹枝都倒出來，籃子騰空，把我放了進去，提回家裏去。
問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知道張家今天出生了女娃，想起那個苦命的女人，歎了口氣，擔心我再次被丟了，就張羅了一圈人，說了我的來曆，一起把我送回去。
我又回到了張家。
爺爺嘴裏含著煙，似乎沒什麼反應，看著一屋子的人，就說了句:“排行老六，就叫順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