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交州的午後,天氣不見得有絲毫的涼意,畢竟悶熱的天氣裏,涼意隻能在窮人的心中。陽明縣城南區的一處茶館裏,楚鬿歎了一口氣:“就剩下六百錢了”。
桌子對麵,和楚鬿年齡相仿的少年抬起頭看著他,皺起好看的眉毛一言不發,眼神裏盡是不可思議。
楚鬿似乎讀懂了他的意思,又好氣又好笑的問道:“你以為還有多少?還是說覺得我偷偷吞了盤纏?姓夏的大俠!”
“出發前,我整整給了你二十兩!”姓夏的少年一字一頓的說,在“二十兩”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新朝延續了前朝的商律,一兩銀子為一貫錢,也就是一千銅板。按如今世道的物價,兩個銅板就能在食肆中吃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如果再加二十個銅板,夥計就會端來一碟片好的鹵豬頭皮。
“你每頓飯要吃整整二兩肉。”楚鬿感覺自己正對著一頭豬說話。
“習武之人,如果沒有葷腥入腹,不說夜不能視,怕是刀劍都握不住。這一路上的野獸妖物馬匪強人,難道是靠你那手不入流的道術趕走的?”姓夏的少年鬆開眉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從側麵看去,那副堅毅的表情再配合著他修長合身的勁裝,就差沒把“名門子弟”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對啊,所以不到一個月,錢就花的差不多了,當然,如果你能改掉你出手闊綽的打賞習慣,這最後的幾百錢還能支撐個十天半月的。”楚鬿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
姓夏的少年一時無語,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照你說,接下來該如何?”
楚鬿笑了笑:“要麼放下身段賺點盤纏,要麼找個正好順路的大戶蹭吃蹭喝,你覺得怎樣?”
交州多山,一到雨季便泥濘不堪,官道狹小也缺乏維護,大車難以通行,交州轄下各郡的中短途運輸工具便以人力為主,送貨的苦力因常年在山間林外行走,故也叫山林腳夫。
城外人煙稀少,常有野獸出沒,偶爾甚至還有邪魔妖鬼和強人出沒,再加上腳夫本身就是底層的苦哈哈,在城裏也常常受到欺壓,時有雇主以各種理由克扣腳錢,不得已,腳夫們便開始結幫自保,久而久之,腳夫幫越做越大,逐漸壟斷了整個交州範圍的車馬生意,後來不知道哪一代的老幫主,還請了一個在城裏寫對聯的老童生,給幫派改了個字間意明的名字叫“行林幫”。
如今的行林幫,早就脫離了底層的本色,雖說算不上什麼大幫,但看這做派不像缺錢的樣子,位於陽原縣的分舵,大門比縣衙還氣派,門口那一對高大的石獅可是花了重金請巧器門出手雕塑而來,惟妙惟俏的神態中還流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這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息,讓石獅隱隱有了一絲活物的生氣。
今日行林幫正門大開,張貼告示禮聘各路高手入府,一眾短打裝扮的漢子在門口吆喝,好不熱鬧。
而不遠處,看著行林幫門口的敲鑼打鼓的夏無蹤,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裏在聘人手?”頓了頓又為難的說:“我要是在這個下九流的門派裏做客卿,傳回去師兄師姐們還不知會如何看待我,即使不得已流落江湖為客卿,至少也得是一流的門派,如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