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嘶鳴,卷著起了又落的殘葉。
天上下著傾盆大雨,不時有幾道啞鳴的雷電縱橫在天際。
一條昏暗泥巴道上,大紅的喜轎在漆黑墨地的夜裏孤寂穿梭。
漫天紙錢紛飛,淒涼的嗩呐聲貫穿四野,樹枝上的老鴰在淒厲歌唱。
一個穿著黑喪衣的喜婆踉踉蹌蹌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四個抬轎的轎夫,邊上還隨著兩個哭的昏天黑地的老夫妻。
他們黑色的粗布衣裳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大紅的喜轎和裏麵的新娘成了這漆黑世界裏的一抹紅,轎上四角分別掛了四個黑鈴鐺,每走一步,鈴鐺便清脆叮鈴,昳麗詭譎又分外驚恐。
前麵左邊的一個轎夫崴了下腳,他慌張地擦了把冷汗,卻仍能看到那抖如篩糠的雙腿。
轎子顛了一下,其餘三人都有感應,卻自行忽略,因為誰也怕得要死,如果不是主人家價錢開的吸睛,哪個不怕死的敢大半夜跑這來給死人送親。
更何況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啊!
“大夥悠著點,我兒死的可憐啊,才十三歲的年紀,就去了,可憐我們這苦命的爹娘,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頭子抱著靈位,扶了一把哭的快昏過去的老婆子,老婆子嘴裏還在念念叨叨,唱著哭帶罵腔。
前邊就是村口了,出了村,再往東走七裏路就是死人莊,那兒埋著方圓百裏全部的死人……
圓月隱了又現,天色暗了又明,一隻鈴鐺忽巧落到地上,轎子裏的新娘如夢初醒!
“這是哪兒!”黎扇扇睜眼,頭上蒙著一塊暗紅的大喜布,手腳皆用麻繩縛住,一塊粗糙的布將嘴塞得滿滿當當,喉嚨裏的聲音漏出來也隻剩細碎的嗚咽。
黎扇扇動了動手腕,繩子綁的死緊,她人也被下了藥,使不上什麼勁。
轎子突然停住,簾外響起一聲粗鄙不堪的老婦人音。
下一刻,簾子被掀開了,黎扇扇猛地閉上眼睛,裝出一副昏睡的模樣。
她感覺那人正向自己靠近,她聽到了什麼被拔出的聲音,“嘶嘶”地,像鋒利的銀器劃過粗糙的石頭,刮著她的耳膜。
手上的繩子被一雙蒼老的大手解開,冰涼的觸感碰上她手腕的肌膚。
“刺啦”一聲。
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席卷而來,她極力控製自己的身體,死死咬著下唇,不敢多動一下,發出半點聲音,卻因劇痛且害怕讓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黎扇扇心裏一緊。
好在那摁住她的老手也抖了下,那人並沒發覺轎裏的新娘有什麼異常。
接著,他拿出一個碗,哐當接住從少女手上緩緩流出的鮮血。
一滴一滴,直到滿了半碗。
那人沒有再將黎扇扇的手重新綁住,淌著血的刀掉在地上。
他直接走出轎外,腳步蹣跚著,與自己的老伴碰耳說了些什麼。
隻見他走到村口立著的那塊木牌處,上麵刻著“一路好走”的四個朱紅大字,如若細看,能發現那朱紅已變成了暗沉的豬肝色。
半碗鮮血從上澆了下去,不一會兒,木牌便被淋了個驚心的異紅。
“不見了!人不見了!”
老頭子碗裏的血剛倒完,正念念有詞地祈禱天神寬恕什麼,忽被一聲尖叫打亂,他不由得有些煩躁火氣,要是觸怒了天神,他兒子成了孤魂野鬼,入不了輪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