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知道一項技術，能夠簡化從軋籽、彈花到紡紗、織布的全部生產工序，那棉布的利潤又當如何呢？”
“若是如此自是可觀，隻是談何容易”他顯然不信。
“嗯，是這樣。還在白水村時，我家大姐機緣巧合之下曾經救過一個老婦。那位婆婆無兒無女，與我又很投脾氣，因此私下裏曾傳授過我一些她家祖傳的紡棉手藝。嗯，這幾天我想了想，如果以咱們劉家的實力，如果按照她的做法，批量生產棉布也不是什麼難事。”
見劉玉仍是有些不信，沈妙便將黃道婆發明的去籽攪車對他講了。劉玉越聽興趣越大，不時地打斷沈妙問些問題，受他的影響沈妙也越說越起勁，最後索性拉了劉玉走出亭外，隨手撿了塊石子兒，兩個人蹲在地上邊說邊畫。
“...噥，就是這樣了。如今這還隻是去籽，其他的像彈棉花了、紡紗了，也都是可以改進的。詳細的圖形我已經畫好了，如果你同意，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合作。”好容易講完了，沈妙站起身來拍拍手中的土，眼角的餘光溜向劉玉。隻見劉玉麵露喜色，雖也慢慢起身，但雙眼仍是緊緊盯住地上的圖形，許是腦中正在盤算著此事的可行性。
“柳姑娘想怎樣交易？”劉玉忽然抬頭，眼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
聰明的小孩兒。真是好相處！沈妙滿意地笑了，伸出一根指頭，“純利的一成。”
“好。”
“你主得了麼？不用跟你大哥說麼？”
他微微一笑，顯得很有信心，“這個自然！”
“那就好。我還有個條件，我想進你們商行做工。”
“什麼？”劉玉有些不敢致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想怎麼樣？”
“做工啊，怎麼，不行麼？”
“......”，劉玉皺著眉頭緘默不語。
“分成方麵咱們還可以商量，但是這個條件卻是必須的。”沈妙不屈不撓，加重語氣重申自己的立場。
劉玉臉上熱切的神色消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妙一眼，轉身踱回亭內坐下。沉默了半餉，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柔聲問道：“為什麼呢，柳七妹？”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其實原本沈妙也預想到了會有這樣的追問，原本她的確也準備了諸多的藉口，但是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在這樣的月夜裏，因劉玉突如其來的一聲歎息，沈妙心底忽然湧起一陣莫名的淒涼，原本準備好的那些謊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霎那間她竟有些失神。
此刻月光皎潔，夜涼如水，不遠處一棵夜合歡正開得荼蘼。亭子邊上，用來驅蚊的艾草焚燒過後，散發出陣陣獨特的清香。劉玉坐在亭內，燭光輕輕柔柔地搖曳在他身上，顯得那樣溫暖......今晚，這樣的氛圍，讓眼前的一切瞬間都變得不真實起來，就像...一場夢。
對，就是這樣，一場夢，就像一場夢。
時至今日，沈妙還會不時地感覺到，最近經曆的這一切種種都隻是一個夢，隻要她睜開眼，世界還會是原本她熟悉的那個世界，爸爸、媽媽、哥哥都還在，甚至仿佛隻要她一伸手就能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在這樣的月夜，沈妙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現代的親人——來到這裏一切都變了，不知這月亮還是一樣的嗎？這樣的夜裏他們在做些什麼呢？還會想起我麼，還會為我而傷心麼？——心中就像突然被人砍了一刀，頓時疼得她淚流滿麵。
“柳姑娘？”
沈妙轉過身，不願意讓劉玉看見她落淚，無奈聲音卻仍是不爭氣地哽咽了，“因為...因為這裏再沒有人能讓我依賴，再沒有人能容我撒嬌，從今後，凡事隻能靠著自己......”
是啊，既然這些道理她都懂，那還在這兒矯情什麼呢？沈妙把心一橫，抹幹眼淚，回身對著劉玉微笑:“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二爺問我為什麼。二爺，如果我想要‘過得比誰都幸福’，自然就不能隻是個奴婢。”
劉玉半靠在石桌旁，單手支頭靜靜地聽她說完。一雙好看的杏眼微微眯起，放射出點點柔光，仿若夜歸時的萬家燈火。
他起身來到我身邊，深深地瞅了沈妙一眼，突然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咧開嘴笑了，“好，我答應你。”
沈妙心中大喜，正想謝他，誰料他卻轉了話題，“那是什麼曲子”
“嗯？”沈妙不明他所指，劉玉又笑了，“就你剛剛在平橋上唱的那首。”
“那個啊...嗯，算是鄉野小調吧。”一時間沈妙想不出什麼謊話騙他，支支吾吾說了個大概。
劉玉倒也不深究，他似是有些疲憊，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唉～，跑了一天，這會兒真覺著有些累了。你把這兒收拾收拾，也回吧。”沒走兩步，他又像想起了什麼忽然回過身來，嘴角微微含笑，淡淡地丟下一句：“那曲子真難聽，以後可別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