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8歲時愛上了16歲的鄭知珩,為了年少時不可得的妄想困其一生。
鄭知珩是這樣,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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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是位於江南的一個小縣城,因發展落後又靠近發達城市,人口流失嚴重,針對年輕人留鄉政策便層出不窮。
我也在這號召下回到了老家。
我大學學的是室內設計,一畢業便進了“合念設計”,一家排名在上海前10名的知名事務所,是許多設計人夢寐以求的崗位。
從這份工作辭職的原因有很多,一是老家的父親高血壓並發中風,在醫院急需貼身照顧。
二是上海高壓的工作環境,讓我沒日沒夜地喘不過氣,多次想從高樓一躍而下。
拿著高昂的工資,去掛最專業的精神科。
幾乎是我生活的常態。
於是,我辭職了。
回到了去年才開通高鐵的小縣城。
此時正值12月,一年最冷的時候,寒風吹得人頭暈眼花,站不住腳跟。
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銀裝素裹,反而是一種針紮在脊梁骨,毛孔都泛著濕黏的刺痛。
露出的每一寸肌膚,都會在幹冷的空氣下起皮、發紅。
風把衣擺吹得鼓了起來,我推著兩個偌大的行李箱,踉蹌地捂住胸口,祈求不會把自己吹著涼了。
顯然我低估了上海和老家的溫差,隻穿了件透風毛衣和黑色呢子。
在包裹厚實的人群當中,顯得有些滑稽。
碎發沾上了點透明的霧水,飄落到了肩膀上,我死死按住了行李箱,生怕風把它吹走了。
又扯平衣服久坐後的褶皺,抬腳往出口走去。
老家獨有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姑娘,坐車嗎?”
“去臨江縣縣中心,30塊錢一個人!”
“去平合鎮還差一個人就發車了!”
“姑娘,你去哪裏啊?”
四五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操著一口臨江縣方言,一下子將我圍作一團,熟絡地與我介紹。
自從工作後,我便沒有回到過臨江了。
上海的生活智能、方便,手機打車和指路牌,能幫助城市裏大多人找到方向,
讓你孤單又疏離地擁擠在人群中。
這下成了幾人的視覺中心點時,我的心不由得扭在了一起,全身感覺不自在。
“不用,我暫時不用車。”我小聲婉拒著。
其中一個高大些的男人搶過我手裏的行李,“姑娘,你去哪?我按市場價給你便宜五塊。”
我頓時不知該怎麼辦,束手無策地立在原地,著手想搶回箱子,卻發現自己連人帶箱被那男人拽著往前走。
那人一邊走一邊誇獎著,“姑娘,你看起來蠻年輕的,大學生放寒假麼?”
他麵相看著憨厚,深褐的紋路陷在棕色的臉上,像是黃土高坡上的溝壑。
笑起來時雙眸很亮,牙齒泛著常年抽煙的黃,身上也有股劣質香煙的味道。
其餘那幾人對男人罵罵咧咧,卻也沒有過多爭搶,
畢竟一趟高鐵下來的人多著呢。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眉毛微微擠了一下,“叔,我不坐車。”
“是想坐出租車麼?”老陳害臊地撓了撓頭,“我價格可比出租車便宜,而且我這車子是剛買的新能源電車,坐上去可舒服了。”
不一會兒,老陳給我帶到了一輛白色的電車旁。
如他所言,車子很幹淨,內飾也沒什麼髒東西,嶄新得發亮。
他神情驕傲地立在車子旁,像個孩子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我見實在拗不過,加上他已經把行李塞進後備箱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叔,我去尹山鎮。”
老陳驚喜地拍了拍手掌,“尹山是個好地方啊,去年出了七八個大學生呢。”
我沒有回答,略過了他嘴裏的誇獎,這停不住的冷風,讓我隻想趕緊回家。
厚實的袖子蓋住了掌心,在開車門的一刹那,還是凍得手心發苦。
“嘶——可真冷啊。”我倒吸了口冷氣。
“葉敏。”
一陣磁性的男聲從背後響起,帶了幾分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