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回來就是要錢,哪個小孩像你一樣?”
一個女人對著客廳裏不知所措的女孩怒吼,女孩把求助的眼神丟給了屋裏抽著煙的男人。
男人吞下最後一口煙,將女人拉進房間裏竊竊私語,不時爆發著女人的怒吼聲,女孩咽了咽唾沫,迅速回到房間把門反鎖,把自己與爭吵聲隔離在外。
女孩叫林枝,和她同住一屋簷下的女人是她的後媽。
林枝看著窗外發愣,過了幾分鍾,敲門聲響起。
“林枝,快開門。”
聽見是爸爸的聲音,林枝開門走了出去。
“這是你阿姨給你的錢,快謝謝阿姨。”林枝爸爸拿著幾百塊錢塞在林枝手裏,將她推搡到那個老女人麵前。
“謝謝……”林枝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女人惡狠狠的看著她,眼神仿佛在看仇人一般。
“叫你們老師開個發票給我,聽到沒有!”
“嗯。”林枝快步回到了房間,將門反鎖,把錢扔在了床上,癱坐著。
這是學校需要交的校服錢。
林枝讀的是一個非常爛的普通高中,爛到算上特長生,每年的本科率也沒有百分之十。
她總在想,自己考不上大學怎麼辦,如果明知道考不上的話,還要繼續讀下去嗎?可是不讀書自己又能幹什麼呢?
“開學的時候沒收班費,再交一百作為班費。”班主任給林枝開了張校服發票,準備收取班費。
“老師,班費能開發票嗎?”林枝攥著手裏僅剩的兩百元,弱弱的問。
“發票?班費怎麼開發票,這又不是商品。”
看了看後麵排隊交錢的同學,林枝感到有點難堪,把錢給了老師,想著回去和那個女人解釋。
上課時盯著老師寫了滿滿一黑板看不懂的公式,林枝很快分神了,她不理解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回家的路上是她最輕鬆的時候,這條路不長不短,她剛好要走半個小時。
她這段時間可以不用在壓抑的家裏呆著,聽不見也看不見她討厭的人,也不會像在教室裏那樣顯得很孤獨渺小。
她喜歡看這個時間段金黃的夕陽,天氣冷一點還能看見將黑的天空,她喜歡戴著耳機聽著憂傷的音樂看著馬路上疾馳的車,她還喜歡用自己積攢的零花錢在樓下超市買一包幾塊錢的零食。
可每次她快到家時,都會覺得窒息,抬頭看著自己家樓層亮著燈,林枝歎了口氣,懸著心上了樓。
一開門,掃視了一下客廳,爸爸正在看電視,還好爸爸下班了,林枝稍稍放心了點。
她把發票和剩餘的錢交給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一把搶過,盯著發票仔細的看。
“你這錢不對啊,不是還剩一百嗎?錢呢?”
林枝預料到了這個場麵,她說明了班費的事,可女人不信,走到爸爸身邊開始爭吵。
“都說了你去替她交,不要讓她拿錢,她這個人很會玩錢的!”
爸爸反駁女人:“都講了是班費,學校裏事多收錢的地方也多,你不懂,快去炒菜吧。”隨後把女人推入廚房,廚房裏夾雜著女人的咒罵聲和油煙機的轟轟聲。
“爸爸真的是班費,不信你問老師。”林枝怕爸爸也不信自己,想讓爸爸去跟老師證實。
“知道了。”爸爸在茶幾旁抽起了煙,繼續看著短視頻。
什麼時候才能獨立,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林枝經常這樣想,她恨自己的房間不夠隔音,即使關上門也能聽見女人刻薄的聲音,每每聽見,她都感到窒息頭疼,疼到喉嚨發緊。
自卑,敏感,貧窮,導致她很孤獨,她在學校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跟班裏的女生也從來沒有去食堂吃過飯,在別人眼裏,她是個怪人。
林枝初中的時候不這樣,她初中像個瘋子,喜歡瘋狂的大笑,和朋友在跑道視若無人的淋雨,甚至看到稍微帥一點的男孩就會去搭訕。初中階段認識她的人,都說她很癲。
那會她還沒有後媽。
為什麼高中就全變了呢?林枝也不懂,她唯一的好朋友畢業之後就沒再上學,現在也不怎麼聯係了,她常常想念初中一起發瘋的日子,想象著她現在過著什麼生活,身邊會不會有了比她更親密的朋友。
從路的這一頭到那一頭需要多久?也許隻需要幾分鍾,幾秒鍾。
那一個人改變需要多久,也許隻需要一個人的加入或離開。
人都會漸行漸遠的,你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