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南疆的軍營仍是一片祥和。
兵士們載歌載舞,於他們而言,這是一年裏最為安逸的一天。
如今主將倒是比先前膽大些,前不久帶著幾波精兵給南夜國一劑猛創。給了部隊一些喘息的機會。
帳外熱鬧非常 ,主將營帳裏卻是一片混亂。
“謝將軍怎麼還沒醒?”望著躺在床上麵色慘白的將軍,副將的語氣難免有些焦急。
“薛副將,臣不在的時候將軍可有醒過。”一旁的軍醫還在寫著藥方,許是看著那薛副將要吃人的眼神有些害怕,手也不禁抖了起來 。
“沒有。”薛副將低著頭,他是一個粗人,一直跟隨著謝桓出生入死,看著他從一個無名小卒到如今殺伐決斷的小將軍。
謝桓在邊塞拚搏了五年之久,一步步爬上來,雖然傷病不斷。但他這人向來惜命,隻是從今年開始有些不同了。
他開始整宿整宿的熬著看軍報,一次次伏擊也是像是不要命了一樣。南夜國節節敗退,如今也是苟延殘喘。
謝桓說等不起了,薛副將笑他心急。舍不下京城的富貴迷人眼。
謝桓隻說,未過門的妻子還在家裏盼著他回去。 他想了許多年、許多事,連婚宴的酒水用什麼都想好了,他的阿毓喝不來酒。
僅是一杯都要醉上半天的,到時候得給阿毓備上些果酒再添點點心才行。
他想蘇毓,卻又不敢。
人有了牽掛就會怯懦,便再也走不遠了。
薛副將不懂,他隻知道將軍是想回去的。 提及妻子,將軍便會好好說上一會兒話,說走的時候那姑娘還拽著他的袖子胡亂擦著眼淚,哼哼唧唧的不願放他離開,如今五年沒回去了,他的小姑娘也能獨當一麵、四處周旋了。 隻是如今,能否撿回來一條命都另說。
謝桓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小時候和蘇毓一起逛燈會,小姑娘拉著他的手,在前麵走著,時不時回頭望他一眼,好像一不留神自己會溜走一樣。那夜的燈火很亮,照著小姑娘的裙子越發火紅,也映在了姑娘的臉上。
她抱著一對陶瓷娃娃不肯撒手,抬頭又嬌憨的笑著。
“阿桓哥哥,我要這個。”
“好好好,阿毓想要的哥哥都買給你。”姑娘笑得心滿意足,便低著頭看小販刻字。
“這個女娃娃刻阿毓,男娃娃刻阿桓。”
商販也是樂嗬嗬的,瞧這麵前的姑娘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忍不住打趣道
“這個男娃娃比女娃娃大些,燒瓷的時候沒穩住,靠在了男娃娃肩上,便分不開了。”
“若不是依附住了這個男娃娃,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小姑娘的臉上沒了笑意,見謝桓付了錢便抱著瓷娃娃悶悶不樂的走了。
她走的不快,謝桓卻比她高上許多。
便在她身後小步跟著。
行至人跡罕至的橋邊姑娘回頭望,漫不經心的說著
“我瞧這阿桓和阿毓明明是相互依靠著的,那個老者卻非說阿毓是依靠著阿桓而存活的。”
謝桓看著悶悶不樂的姑娘卻不由的笑了起來,向前幾步捏了捏小姑娘的臉。
蘇毓開年剛滿十一,還是一副孩童模樣。謝桓卻已有十五個年歲,儼然已是少年。
阿毓到底還是個孩子,高興或是不高興總是掛在臉上。
思及此,謝桓拉著蘇毓坐在了橋邊的涼亭裏,蹲在蘇毓麵前低聲哄了起來。
蘇毓不知為何心緒不寧,謝桓好聲好氣地哄了半天,小姑娘卻不展顏。
“他說阿毓是阿桓的 。”
“可是謝桓是蘇毓的 。”
後麵蘇毓說了什麼謝桓已經聽不清了,漫天煙花爆炸聲響起。
蘇毓俯下身,在他唇角落下淺淺一吻。又慌快移開視線,去看煙花。 謝桓抬頭望她,這一刻姑娘的眼裏不僅有漫天煙花還有他。
“阿桓哥哥,我知道你要走了。”
“阿毓。”
“你且放心去,蘇毓等你回來。”
謝桓抬手蹭了蹭姑娘的臉頰也擦掉了還未落下的淚。那夜的煙花響了許久,少年少女的話盡數吞沒在煙花聲裏。
千秋萬代,千年百年。盛世會落敗,王朝會更迭,人心會變遷。唯有這一吻,踏遍歲月悠悠,映在他的唇角仍有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