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半,昌錦國江遙鎮萬金山,野風正緊。
繁密的枝幹在其摧殘之中婆娑亂曳,借著冷月銀光映出重重掠影,山間怒號聲此起彼伏遊蕩各處,一股可怖的肅殺之氣浸滿枯林,毫無寧和可言。
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過叢林,與掠影交纏,又沒入黑暗。
她的身後不多時傳來嗖嗖的暗器追擊,寒光頻現,催人性命。
花中月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在躲避之時,口中還喋喋不休地抱怨道:“各位好漢,我隻是來看一下我的礦山,結果被你們給占了,其他的我什麼也沒做,真沒偷你們的信,別追了成嗎?都跑一個時辰了,我要累死了……”
風卷著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可無人應答,無腳步停頓。
因為張口說話的緣故,她猛地吸了冷氣,鼻子一酸,連眼淚都飄了出來。
她摸了一把臉,繼續上躥下跳。
想她花中月還從沒這樣狼狽過,今天被人追著耍,真是憋屈地要命。
仔細想想,歸根結底都怪那個所謂偷他們信的人,害得她甩不掉這些人,又出不了山。
心裏咒罵了偷信人千百遍,可這又有什麼用,眼下她真的快跑不動了。
“不……不行,得……”花中月腳步漸慢下來,她大口喘著粗氣,自語道,“得想個法子,要不然真要死在這荒山野嶺了……”
話音剛落,一隻黑箭破風襲來。
這力道,恍惚就在她左右不過幾丈,花中月敏捷翻身地躲了過去。
她匆忙地環顧四周,忽地看見百米外有個黑漆漆地大窟窿,瞬間有了希望。
那是一個礦洞,裏麵地勢幽深又複雜,若遇見洞口小的,一夫當關,可逐一打敗他們,去那裏避禍是再好不過的。
心裏想著,腳下乘風踏去,人一閃進了礦洞。
此時她又占了上風,嘴上不忘欠欠地挑釁道:“嘿,我在這兒等著你們,有種就進來,我們單——挑——”
礦洞洞口寬大,延展進去百米才是各個小口,花中月的聲音回蕩在外邊,人卻拐進了其中的一個洞口。
大洞口外緊跟著簌簌地落下來十幾個人。
“別追了。”
“怎麼辦,要不放火燒吧。”
“不行,今夜風大,連及整座山就麻煩了。”
“死守……”
黑衣人正在商量對策,咻的一聲引得眾人回頭,煙火呈紅色,那是召回他們的信號。
“發這信號,是說明信找到了?那裏麵這人是……”
“你們四個守在這裏,我們先去看看。”
礦洞氣味衝鼻難捱,花中月皺了皺眉,熟練抽出工人遺留在洞口牆壁上的火把,摸著黑拐了好幾番才敢點燃。
可剛一點燃,還沒看清周遭,一隻大手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巴,隨即猛地往岩石角的隱蔽處拖拽。
火把掉在地上,失了一半光度。
怕外麵人聽見裏麵的動靜,花中月不敢出聲,任由那人控製自己。
慌亂中她好像抓住了那人腰間什麼物件,扯了兩下落在了手裏。
舉起手,借著微光,她好像看見了一個玉佩。
再眯眼看來,她鬆了口氣,那是皇室親王圖紋。
花中月聽她爹說最近好像朝廷派下來人要私訪邊境縣鎮,體察民情,而且還是皇親,但無人知曉是哪個。
不過無論是哪個,現在對她來說,都不是像外麵那些人敵對的威脅,於是她放心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不會亂動,那人卻無動於衷。
“哎呀。”花中月有些生氣,她使勁兒掰開那人手指,回頭才發現那人高出她好多。
衣著確實華貴,但太暗,看不清人臉。
花中月胡亂地擦了擦嘴,把玉佩塞到懷裏,撿起地上的火把,那光又足足的亮了起來。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地?”那人聲音低沉又冷冽,雖說好聽但仿佛是在審問犯人。
花中月聽著口氣如此囂張,氣不打一處來的拿著火把靠近他,照了全身。
驟明的亮光使岩腳的人不適應,他抬臂將眼遮了起來。
周硯澈筆挺的站在原地,礦洞低,饒是動兩下就得低頭,這倒是襯得他更高挑。
往上看,一攏玄色窄袖騎裝加身,烏發隻用素色發帶隨意束著,修長寒玉般的手擋在眼邊,臉又微微轉側,在明火的映照中,下顎輪廓清晰明朗,薄唇微合成線,潛泛著抗拒意味。
距離太近,不等花中月欣賞完,周硯澈垂眸推開火把,與她相視。
花中月一怔,隨後厭煩地背過身去,嘟囔了句:“看什麼。”
她承認,這個人的眼睛是極其絕美的,垂簾睫羽下雜糅著點光,深邃無羈,要是平常定會讓她貪婪地想再多看幾眼。
可現下並沒勾起她興致,那人也不開口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