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去死!”
陌生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分明是惡毒的,語氣卻波瀾無驚,好似有無數怨靈在她耳旁重複這句話。
當真刺耳。
青衫少女單手捂住耳朵,表情凝重的回頭。不出意料,她身後站了一個人。
眼前的女修平靜地抬眼看她,渾身都清冷得像一塊兒通透的玉。
青衣少女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染血的袖子,仰頭,以篤定的語氣叫出女修的名字:“竹遙。”
名為竹遙的女修麵容依舊淡淡,她手中隻握著一把白劍,此刻居高臨下的俯視半跪在地上的少女,是以螻蟻一樣的姿態。
遲鳶歎了一口氣,忍痛從地上站起來。
竹遙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天才,就住她宗門隔壁,是遲鳶從小到大的對照組。
二人關係一開始還好,但遲鳶沒法修煉,後來二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便疏遠到避而不見。
年少時兩人也曾有一段短暫的友誼。一定要論的話,還能互道一句兩小無猜。
她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麼竹遙會對她動手。
終歸不甘心,遲鳶咬了咬牙,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竹遙垂首看她,那雙黝黑的眼睛裏滑出一絲掙紮,卻是被扔入湖麵的石子,很快消失不見。
那雙烏黑的瞳仁裏清晰的倒映出遲鳶的樣子,她身形單薄,淡青到透明的眼眸染上一層怒氣。
竹遙麵色僵凝,動了動嘴唇,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似乎有什麼在阻止她一般。
【小殿下,你別心軟啊!】
【幹完這單,咱就跑路,現在放棄就是前功盡棄了!】
【快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遲鳶沒能等到竹遙的回答,卻看見了空氣中一排又一排淡薄的字體。
她看不清那些奇怪的字體,隻能將其歸結為竹遙的機緣。
事已至此,遲鳶知道自己打不過她,畢竟她隻是個無法修煉的廢物。但竹遙並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
但是,哪怕為了家人…
竹遙比她高了半個頭,遲鳶勉強抬起頭,因為失血過多,她渾身發冷。
她不得不磕磕絆絆的請求:“…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要對我動手,請放過我的同門。”
“他們是無辜的。”
竹遙終於有了表情,卻擰著眉,“為了同門,你連尊嚴都不要了?”
遲鳶咬牙:“是。”
凡間常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而修真之人同樣,最講究的就是骨氣。
可如今死到臨頭,遲鳶覺得骨氣一物實在也無用。
竹遙並不理解,麵無表情,長袖下攥緊了手心。
空氣中稀薄的字體若隱若現。
【別再猶豫了,錯過這個機會可沒法重來了!】
許久,久到遲鳶都有些麻木了,竹遙才說:“遲鳶,你該睡了。”
她果斷抽出劍,一片陰影覆蓋下來,冰冷徹骨。
“等,等下…”遲鳶睜大眼睛看著竹遙,還想從竹遙的那雙平靜的眸子裏看出什麼來,最終還是扛不住失血過多的睡意,陷入無邊的黑暗裏。
染了血的本命靈器——殘雪劍被隨意丟棄在一邊,通體雪白,刃如秋霜,無疑是一把好劍。
劍身刻著與竹遙氣質並不相符的小蝴蝶,劍柄係著遲鳶在地攤上買的拙劣紅穗,穗子飽滿,在風中不住地飄搖擺動,又在貫穿遲鳶身體的那一刻發出極為悲戚的劍鳴聲。
竹遙伸出手,手掌虛虛一握,靠著劍契收回了它。她緊握住躁動不安想要擺脫的殘雪劍,十指用力得泛白,語氣輕柔:“你什麼都不必知道。”
太過執著,注定得不到答案。
遠方似有獸鳴。
竹遙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後果斷轉身離開。
而在她的身後,是鋪天蓋地的變異獸群。
劇烈的痛感讓人窒息,到死的時候,遲鳶也沒明白,竹遙為什麼要背刺她,還偏用遲鳶送的劍親手了結她。
遲鳶以為獸潮會將她的身體撕裂,沒想到高估了自己的生命力,在獸潮還沒靠近她時,就身消道殞。
沒有無法忍受的痛感,遲鳶渾渾噩噩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慢慢從地上飄起來,變成像是靈體一樣的存在。
也不知為何,她的身體沒有被獸潮包圍,得了個全屍。
遲鳶茫然:“難道我提前在過頭七嗎?”
靈體不受控製地飄向遠處,遲鳶略有些慌亂,但很快平靜了下來。隻因這是去宗門的方向,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那些變異魘獸如蝗蟲過境一般碾壓過每一片土地,是真正的人間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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