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大錘繼續在拚命地砸,再看那根水泥柱子被砸過的地方連鋼筋都露出來了。
王老虎見林大錘砸上癮了,手一揮:“把他給我綁起來!”
十幾名匪徒衝了上去奪下林大錘手中的大鐵錘,重新把他摁倒掀翻,捆綁了起來。
王老虎丟了麵子,卻依然裝得很大度的樣子,過來對林大錘說:“噢!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不過你林大錘的錘再厲害,又能有多大的威力呢?我這地塞糧庫有上、中、下三層,最上一層離地麵也有十米,整個地塞長十八公裏,別說你一個林大錘,一百個林大錘也沒用,哈哈哈哈……”
林大錘瞪了王老虎一眼,斬釘截鐵地說:“你得意個啥?你別忘了,這兒是解放區。”
王老虎依舊得意地說:“沒錯!地上是解放了,可我這地下不是還沒解放嗎?”
“你別著急,別說這小小的地塞要解放,東北要解放,華北要解放,整個中國都要解放,你們蔣家王朝的末日就要來臨了。一切與老百姓為敵的人誰都逃脫不過曆史的審判。”
“我管不了這麼多。告訴你一個消息吧,我們國軍沈陽總部已派出一支特別運輸隊,當然全都是化裝成共軍的模樣,正向這地塞開過來呢。這兒的糧食馬上就全都拉走了,上峰命令我就算是拉不走,也要全部燒光,一粒也不會留給你們的。隻要運輸隊一到,我們哥幾個就大功告成了,就等著上南京去受勳領獎呢。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王老虎美滋滋地眯縫著眼,仿佛有人正在給他披掛綬帶,頒發勳章呢。頓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狠狠地說:“這鳥地方,老子早就呆夠了!現在也快熬到頭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來參觀的嗎?走!今天老子領你去長長見識,讓你也好死個明白--請!”
王老虎、王二虎走在頭裏,林大錘仍被綁著,幾個匪徒推搡著他跟在後麵。在王老虎一夥的帶領下先後參觀了底層(有武器彈藥庫、訓練大廳、水牢,還有十二個儲糧庫)、二層(全是儲糧庫共十八個)、三層(日用品庫、訓練大廳和娛樂大廳),每一層都有匪徒宿舍。
底層的訓練大廳裏,幾十名糧匪正在操練地塞戰術。
王二虎上前喊道:“弟兄們--”
眾匪徒應聲停下,很有氣勢地喊道:“有--”
王老虎回頭對林大錘冷笑道:“看見沒有,我這些弟兄穿的都是從美國運來的鐵針衣,即可防彈,又可進攻,他們隻要挺一挺胸,撅一撅腚就能把闖入地塞的人,紮個滿身窟窿!”
林大錘順著他手指看去,隻見108名糧匪,6人一排,排成三個方陣,個個身穿鐵針衣。林大錘想,在這昏暗的地庫裏,匪徒這一身黑衣確實便於隱藏,尤其在這七拐八彎的地塞裏各自為戰,槍的威力遠不如這鐵針衣大。如果再不熟悉地形,要徒手對付這些穿鐵針衣的敵人,確實是很困難的,林大錘不覺倒吸一口氣。
王老虎大喊一聲:“弟兄們,這是共產黨解放軍團長林大錘。主動下來參觀咱們的地塞糧庫,弟兄們,露兩招給他看看!”
眾匪徒舉槍朝林大錘:“殺!殺!殺!”……
在娛樂大廳裏,留聲機裏正播著靡靡之音“何日君再來”。在這頹廢的樂曲聲中,靠牆的鋪上躺著一溜煙鬼,正舉著煙槍抽著大煙,從他們如癡如醉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一個個都沉迷在神仙般的幻覺世界裏,大廳中央是幾張賭桌。每張桌子的周圍都擠滿了參賭的人,一堆堆的,那一張張神態各異的表情,淋漓盡致地彰顯出一個個扭曲了的心靈。甚至連王老虎站在邊上都視而不見,直到陪同參觀的王老虎的副官大喊“立正”。這些人才勉強站了起來,那眼神始終未離開桌麵上的牌。
林大錘的心思根本不在乎看地塞的規模和排場,他知道王老虎這樣安排,不過是為了挽回剛才掄大錘時輸掉的麵子。林大錘最關心的是地庫裏的糧食,他在盤算著這三十個儲糧庫裏糧食的總量,雖然各庫的糧食有多有少,庫也有大有小,但按平均算:每庫約存1000包糧,每包按150斤算,那麼每庫就有十五萬斤,那麼整個地塞的糧食不會少於450萬斤。他心中為這個數字暗自歡喜,覺得這一趟下來值,至少可以摸清地塞裏敵人的情況和糧食的情況。可是,一想到剛才王老虎說的那個信息,又讓他擔心起來:敵人化裝成解放軍運輸隊來龍脈拉糧,這事兒洪專員知道不?如果這一消息屬實,那麼地麵上的人應該先撤回去,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他告誡自己,要想辦法爭取活下來,見機行事,然後爭取打探到秘密出口,爭取在發起總攻時好來個裏應外合。
這時在陷阱口外聚集著一大群急切請戰的戰士,大家圍著武大為七嘴八舌。原來武大為接到報告,得知林大錘掉下了陷阱,來不及多想,立即帶人趕了過來。形勢遠比預料的要嚴峻,尚未開戰,郝前進犧牲,林書記跌落陷阱,生死不明。他來不及請示洪專員,拯救林書記,擔負起攻打地塞的重任他責無旁貸。現在麵對這麼多請戰的戰士,尤其要保持頭腦冷靜。
他從左光輝手裏接過子彈,看了一陣說:“這種子彈很像是國民黨新七軍用的,和上次在黑瞎子溝追趕的那夥匪徒用的子彈是同一種型號,看來這夥匪徒還真是王老虎這一夥。”
馬奇山在一旁催促道:“武大隊長,管他是哪一夥的,救林書記要緊哪!怎麼辦,你快下命令吧!”
左光輝也急不可待地說:“武大隊長,不行我回去把民兵叫來,也有好幾百人呢,和他們拚了,死活也要救出林書記啊!”
“救林書記,我也算一個。”馬奇山自告奮勇地舉手報名。
莊大客氣阻止道:“不行,不行!咱不能硬拚,從這兒下去就等於是送死。”
馬奇山瞪了莊大客氣一眼:“林書記還不是為了救你姑娘才落得這樣,你還好意思說!”
這話刺傷了莊大客氣,他不吱聲了。大家又都把目光都集中到武大為身上。除了莊大客氣,幾乎所有人都主張打,群情激奮,激情在每個戰士的胸中燃燒。武大為沉思了一會兒,手一擺,說道:“別急,敵人抓住了林書記,知道你們要下去救,一定早就做好準備了。莊大叔說得對,這時候,從這兒下去等於送死。”
“那我們就不救林書記了?”左光輝不滿地說。
“我不是說了嘛,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要急,洪專員一再囑咐,千萬不能麻痹輕敵,越是解放區,就越要注意。”
“那怎麼才能救出林書記呢?”馬奇山原本以為他一忽悠,就能把大家的情緒挑動起來,沒想到武大為遇事也這麼冷靜,於是他皮笑肉不笑地問:“救林書記要等找到秘密出口才行,是吧?莊大叔。”
莊大客氣點點頭,“沒錯。”
“那你還不快去找!”馬奇山好像要把林大錘掉下陷阱的原因都歸咎到莊大客氣身上。話語和口氣都讓莊大客氣聽著覺得渾身像紮刺一樣,但現在又不是吵架的時候,莊大客氣生氣地站起身來走開了。
武大為對左光輝說:“左縣長,目前形勢非常嚴峻,縣裏的征糧工作也很重要,什麼時候能拿到下麵的糧食還不好說,支援前線的征糧任務又迫在眉睫,你立即回去按計劃開展工作,有情況直接向洪專員彙報。”
“那好吧!”左光輝剛轉身要走,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那份洪專員認為頂頂重要的文件,現在交不成了,他把那份絕密文件交給了武大為,然後望望馬奇山,希望他能跟自己一塊兒回去,因為征糧工作離不了他。馬奇山知道左光輝的用意,他故意避開他的目光,主動對武大為說:“武大隊長,為了搞糧食,郝副隊長犧牲了,林書記又陷入魔窟,我是糧食局長,我不能走,再說這裏的山形地貌,我還是比較熟悉的。”
武大為見馬奇山這麼堅決就同意了。左光輝見馬奇山不願回去,這種時候也不好強求,隻好一個人向山下走去。
武大為朝著莊大客氣走去,他要救林大錘,要攻打地塞,就必須更多地得到莊大客氣的幫助,他幾步就追上了莊大客氣,問道:“莊大叔,找到秘密出口,你有把握嗎?”
剛才被馬奇山刺了一下,莊大客氣心裏有些不痛快,所以說話也謹慎起來:“那秘密出入口隱蔽得很,光憑糧食味兒也不一定找得到。這地塞糧庫上下有三層,而且每一層的結構都不一樣,都說一層九曲十八彎,二層犄裏拐彎,三層彎裏帶彎。雖然在裏麵每一層都是相通的,但通往地麵的進出口隻有幾個。也不知道林書記的具體位置到底在那兒?就地麵的出口來說,有的是通風口,有的是瞭望口,有的是陷阱口,有的是小出入口,肯定還有一個大出入口……我估計呀,鬼子把那個出口給炸了,他們怎麼還會留一個呢?沒準也早被封死了。我們要想打進去,隻有找到他們的小出入口才行。那小出口也一定十分隱蔽,整個地塞也沒幾個,誰知道我們啥時候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呀?”
莊大客氣的話給武大為留了不少懸念,武大為想這哪兒成啊?於是對莊大客氣說:“莊大叔,我們最晚不能超過七天,前線等糧食啊!”
“武大隊長,你也別催,我女兒在裏麵呢,我恨不得現在就能找到,隻有找到了秘密出口,你們才好往裏打呀。”莊大客氣也是不軟不硬地把武大為的話擋了回去。
王豆豆來時一路上滿懷希望,找到了劉老大糧店連嫂子的麵也沒見著。離開了長春時,他反倒憋了一肚子氣。那麼好的嫂子,能說變心就變心嗎?他沒有答案。為什麼連見都不肯見我呢?他也沒有答案。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她嫁的那戶人家,什麼玩意兒?嫂子要是嫁一個好人家倒也罷了,可偏偏嫁到了一個母夜叉家裏,能有她好嗎?王豆豆要把這消息告訴林書記,好讓他對這事兒有個了斷。到了龍脈縣,他恰巧遇上了剛回縣城不久的左縣長。
“小土豆,林書記不是讓你去墾荒大隊了嘛?你這是上那兒去呀?這麼急匆匆地找誰呀?”
王豆豆下了馬,“我找林書記。我去他家了。”
“他家怎麼啦?”
“他家出了大事了,他娘死了,剛娶的媳婦又嫁人了。快告訴我,林書記在哪兒?”王豆豆急切地問。
“林書記怎麼會遇上這麼多倒黴的事呢?他掉進地塞的陷阱裏了。我已經把這事向洪專員彙報了。”
王豆豆聽說林大錘落到陷阱裏了,急得一把拽住左光輝:“左縣長,他掉進了陷阱裏,你們咋不去救?”
左光輝不高興地推開王豆豆拽著自己的手:“你尋思我不救啊?洪專員說這事不讓我管,暫時由武大隊長負責。洪專員也正在往那兒趕呢,你快去吧!”
王豆豆怎麼也整不明白自己這麼佩服的林團長,打仗機智勇敢,身板鋼鋼硬,腦瓜子又靈活,怎麼掉進陷阱裏的偏偏是他呢?他急得一跺腳,轉身上馬飛馳而去,他心裏生氣,你們不救林團長,我王豆豆得救,就是死我也要和林團長死在一塊兒。
人們仍然聚集在林大錘掉下的陷阱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營救林書記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