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愁征糧(1 / 3)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縣政府廣場上,簡短的出征儀式後,二百來名墾荒戰士登上大卡車,緩緩地離開送別的人群。正在這時,從人群中突然躥出了劉老二和方麗霞。兩對目光焦急地在一輛輛車上搜尋,終於在第三輛車上他們發現了劉美玉。老兩口跟在車後奔跑著叫喊著,可是第四輛軍車很快就遮擋了他們的視線,第五輛軍車也迅即把他倆甩在了後頭。車隊越開越快,第六輛車一晃也就沒影了。望著遠去的車隊卷起的滾滾煙塵,方麗霞追不動了,一屁股坐在路當間,哭開了:“天哪,我可怎麼辦呢?”劉老二上前去攙扶她,可她就是不起,勸了半天也不管用,隻好由她去哭。劉老二一個人坐在邊上抽悶煙。

原來,昨天馬奇山是說過墾荒大隊明天動身,當時兩人隻惦著把美玉找回來,後來又因為美玉不照麵而窩囊,左光輝來了,光想著應付,更把今天動身的事忘了。早晨聽得外麵鑼鼓喧天的,這才想起,匆匆忙忙趕到歡送現場,車已經啟動了。

劉老二一袋煙還沒抽完,一輛吉普車駛了過來,司機按了幾下喇叭,仍不見坐在路當間的老女人讓開,便停下車。洪濤從車上走了下來,他來到老女人身邊:“老鄉,你們這是怎麼了?”

方麗霞見眼前站著一位軍人,正和藹地詢問自己,就止住了哭。

“你,你是--林書記?”方麗霞估摸著他就是龍脈最大的官了。

洪濤的警衛員小馬笑著回答:“大叔,大嬸,有難處你們就說吧,這是三江地區行署的洪專員,管著龍脈縣哩!”

“洪專員”這官對劉老二夫婦來說到底有多大,他們鬧不清,但聽說是管著龍脈縣的官,自己的事對他說興許有用,方麗霞就趕緊站起來說:“洪專員,我姑娘她不知是中了什麼邪了,瞞著我們非要去當兵開荒。求求您叫她回來成嗎?”

洪專員問道:“你姑娘叫劉美玉,還是叫金曉燕?”

“叫劉美玉啊,哎,洪專員,你怎麼知道我姑娘的名字?”方麗霞一臉的驚奇。

“這可是個好姑娘呐,有激情、有誌向。要說呀,這兩個姑娘當兵的事還是我批準的呢,真是巧了,你們是她的爹媽吧?”這意外的相逢也讓洪濤也感到驚奇。

“可不是唄!洪專員,你要是見了我姑娘一定要勸她回來啊!”方麗霞就像溺水的人撈著了一根救命稻草,盯住了洪專員不放。

“我可以轉告你倆的意思,但你們也要尊重她的選擇呀。聽說她是逃婚出來的?”

“是呀,她已經同意了的,臨上花轎前卻跑了。她這一跑,把我們老兩口弄得裏外不是人。”劉老二憤憤地說。

“男方是幹什麼的?這麼好的姑娘為什麼要逃婚呢?是不是你們包辦了?”

“男方是我們縣的左縣長。”方麗霞答道。

洪濤笑著問道:“噢,是左縣長呀,那她為什麼要逃婚呢?左縣長沒逼你們吧?”洪濤試探地一問。

“沒逼,沒逼都夠嗆了。”劉老二想起自從劉美玉走後,馬奇山、周泰安一趟趟地上門催逼,想起左光輝昨天那副傲慢的樣子,就抱怨道。

了解到左光輝在這件婚事上的態度,洪濤勸慰道:“大叔,大嬸,這事你們放心,左縣長那邊,我來找他。劉姑娘既然是逃婚,就是不願意,你們可不能強迫她,至於她想幹啥,就讓她去幹吧,說不定有大出息呢!再說,她幹的又不是什麼壞事。”洪濤表明了自己對兩件事情的看法。

一聽洪專員這態度,劉老二和方麗霞一下子怔住了。方麗霞心想:難道女兒去開荒種地就是眼前這位洪專員搗鼓的?要真是這樣,這事兒麻煩就大了。有了洪專員這棵大樹,今後美玉還能聽自己的嗎?再說,大姑娘家開荒種地,能有多大出息?那書不是白念了嗎?於是接著洪濤的話茬往下說:“雖說不是壞事,可總也是件丟人的事,是件缺心眼的事。”

對兩位老人的老腦筋舊觀念,洪濤還想進一步開導,卻見林大錘和王豆豆正騎馬往自己這兒趕了過來。

原來林大錘聽傳達室的老王說洪專員來了,正在找他,現在正往開荒大隊去呢,所以就騎馬追了過來。見了洪濤,林大錘就迫不及待地說:“洪專員,說真的,你電報剛到,人就來了,真想把我逼瘋啊!”

劉老二見洪專員有正事,就捅了捅方麗霞,於是兩人就悄悄地離開了。

洪濤剛上任,他對底下的情況也不太了解,另外他對50萬斤糧食的征購任務心裏也沒底,就想到龍脈來走走看看。林大錘不在,就準備先隨武大為的車隊到墾荒點去看看,是方麗霞把他耽擱下來了,又碰巧在這兒遇上了林大錘,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就問道:“你今天打算幹啥去?”

“我和左縣長分了工,他和糧食局長馬奇山負責全縣的糧食征購,我和閻永清副縣長負責查地塞糧庫的事兒。”

“怎麼樣,有點眉目不?”洪濤關切地問。

林大錘就把莊大客氣的故事對洪濤講了一遍,末了說:“今天就想讓閻副縣長陪著去找莊大客氣,他在縣政府等著我呢。”

“走吧,我也跟你們一塊兒去,有事車上說吧。”洪濤也覺得這個莊大客氣有意思,反正是下來摸情況,到下麵走走也好。

林大錘把馬交給王豆豆,上了吉普車,車向縣政府開去。

左光輝和馬奇山負責征糧工作,左光輝心裏沒一點兒底,一大早就約了馬奇山到各家糧店去走走看看。他們來到龍脈縣的街麵上,隻見街市一片蕭條,行人稀少,隻有幾家當鋪、大車店、雜貨店還開著。走了幾家糧店,幾乎全部亮出了“本店無米”的牌子。原先生意興隆的“劉老二糧鋪”、“張家糧棧”、“鴻運糧店”全都關門大吉,而各家糧店門口,等候買糧的人卻越來越多,糧店門口吵吵聲一片。

一個老漢使勁敲著門板,邊敲邊喊:“掌櫃的,快開門吧,我們給現錢。”

左光輝和馬奇山走了過去,左光輝好奇地問道:“老大爺,都幾點了?他們怎麼不開板賣糧呢?”

老漢認識問話的是左縣長,就指著“本店無米”的牌子答道:“都是讓王老虎那張告示給鬧的唄!”

“王老虎也沒說不興做買賣。”左光輝繼續追問。

“左縣長,你是不知道,這些個糧商膽子比兔子還小,他要做買賣,說明他有糧,共產黨就要征糧,你說他給還是不給好呢?”老漢一語道破天機。

見老人分析得有理,可是左光輝還有疑問,“既然這樣,那這些人為什麼還要擠在這兒排隊買糧呢?”

“家裏揭不開鍋了唄。”老漢無奈地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左光輝恍然大悟:這些糧店主不是沒糧,而是既怕共產黨征糧,又怕王老虎日後找自己麻煩。左光輝想起了林大錘說得要讓愛國糧商帶頭,於是想到了郝掌櫃,趕緊問道:“那郝記糧店呢?”

“也關板了,都關著,他要開板,不全往他的糧店裏擠啊?他想開也沒辦法呀。”老漢倒也善解人意。

“那就買不著糧了?”左光輝沒想到自己治下的龍脈情況會這麼糟糕,他有些著急。

“有錢倒是能買著糧。旮旯胡同裏那些糧販子,漫天要價,誰吃得起啊?龍脈--多興旺的糧市啊,全都黃了。”老漢不無感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