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棄婚(2 / 3)

洪師長走後,林大錘知道再去糾纏,隻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這任務攤上了,想甩也甩不掉。誰讓首長那麼器重自己呢?原先他那麼敬愛的首長,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不好講話,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通情理了。一直以來,林大錘慶幸自己一到部隊就遇到了兩位好首長,兩位引路人,慶幸自己得到比別人更多的關愛和提攜。現在看來,還不如沒這種關愛、這種提攜呢。否則也不至於把自己關愛提攜到種地整糧食這條路上去。一切都是活該!人怎麼這麼倒黴呢,他真想衝出去找誰打一架,可他明白,這是一支共產黨領導下的革命隊伍,不是土匪,不可以隨心所欲;自己是一團之長,容不得他半點胡來。誰讓自己是團長呢?……他也想過回家,這些年沒在母親膝下盡孝,尤其是父親死後,母親一個人多不容易啊。幸虧未過門的媳婦艾小鳳這些年一直照顧著老人,這才讓他在外帶兵打仗,多少寬了點兒心,現在不讓打仗了,是該回去了。一家三口那小日子要多甜美有多甜美,尤其是想到小鳳那嬌好的身影,那總帶甜甜笑意的麵容,心跳就不由得加快。……對!不打仗留在部隊裏幹什麼?就那麼定了--回家去!……這時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還記得送你當兵去的那天,娘是怎麼跟你說的嗎?娘說:大錘,到了部隊,要好好聽首長的話,凡事要忍著性子,在部隊不是在家裏,可別胡來,娘等著你立功回來呢。”這是艾小鳳的聲音,回去能行嗎?現在回去怎麼跟娘和小鳳交代呢?說革命不幹了,跑回家來打鐵了,這肯定不行。……又一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大錘子,這些年在部隊上都幹啥啦?”那是鄉親們在問自己。該怎麼說呢?說自己在種地、在整糧食呢。那還不被人笑掉大牙?還是得回去!……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作為一個革命軍人……有什麼好討價還價的?”這是大胡子首長的聲音。

他耳朵裏裝不下這麼些聲音,他覺得頭有些發脹,他要到外邊去清醒清醒。剛一出門,就看到兩個大姑娘趴著窗戶正往裏邊探頭探腦的。“看什麼看?”林大錘大聲吼道。

這一吼,把劉美玉、金曉燕嚇了一大跳,等愣過神來,看見站在自己跟前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還一臉的凶相。劉美玉賠著笑臉問道:“您是林團長吧?”

“你管我是不是,說你們呢,兩個丫頭片子,這是軍事重地,跑這來幹什麼?”林大錘沒好氣地說。

“你吃槍子兒了,怎麼這麼說話?”金曉燕嗆了他一句。

“你要我怎麼說話,我問你們跑這兒來想幹什麼?”林大錘正想找人幹一仗呢。

見金曉燕還要頂下去,這兵就當不成了。劉美玉拉了她一下,趕緊搶過話頭說道:“我們倆想當兵--行嗎?”

“黃毛丫頭,別起哄!”林大錘的火依然一愣一愣的。

“誰起哄了,想當兵怎麼了,現在都講男女平等了,你這位首長還這麼歧視女同誌。”劉美玉也真生氣了。讓不讓當兵是一回事,可憑啥小瞧人呢?瞧歲數頂多也就大個一兩歲。

“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找他們洪師長評理去。”金曉燕故意把洪師長抬了出來。

沒想到這一招果然靈驗。林大錘頓時口氣就沒剛才生硬了,嗓門也小了下去:“想當兵,架勢還不小,拿師長嚇唬人,告訴你,我可不吃這一套!”正說著,通信員王豆豆跑了過來:“報告林團長,您午飯還沒吃呢,我讓炊事房剛給您熱好的,快去趁熱吃了吧。”

看著兩人向炊事房走去,劉美玉覺得跟這人軟磨硬泡是沒有用的,於是拉著金曉燕的手真的找洪師長去了。

這就是林大錘和劉美玉的第一次相遇。這僅僅是個開始,說不定以後的故事會更精彩。

洪濤走出師指揮部,他要去向軍區首長彙報轉入地方工作的準備情況。這些天他太累了,他仰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白雲朵朵,廣袤的大地陽光燦爛,頓時感覺舒暢了許多。就像每一場大的戰役來臨前一樣,他總是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這些天他在謀劃,在推敲,在落實。在盡可能把工作再想得細一點周全一點,盡量不讓自己的決策在實踐中出半點差錯,唯有這樣才能穩操勝券。尤其在大荒甸子上創辦第一個國營機械化大農場,這可是前人沒幹過的事。目前在物資的配備上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說白了,就是勉強滿足轉業官兵的開荒的口糧,還有一定的武器裝備。辦農場完全是白手起家,就連最原始的農具他也不能滿足需要。而在人員的配備上則是更加缺乏。辦機械化大農場最需要的是專業技術人員。眼下還是戰爭時期,上哪兒去找?跟上級要,怎麼也要等全國解放以後。即便全國解放了,百廢待舉,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實在不行,就隻能先依靠當地的老農了。現在去辦農場的這些人都是將來新中國的寶貴財富。眼下在創業,吃苦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得讓他們健康有保障,所以眼下還必須要有一名隨團醫生。另外這支開荒大軍還缺少一名熟悉當地風俗曆史地理人情的“老土地”,來當隨團的生活生產顧問……這些人光有技術還不行,還要具備較高的思想素質:能吃苦,不怕死。要不怎麼和大家一起去艱苦創業呢?在北大荒建立一個現代化的農業基地,讓新中國這一新生的嬰兒有奶吃。上級的這一決定是很有遠見的,眼下困難是還有不少,但未來肯定是美好的。克服這些困難不正是我們共產黨人的曆史使命嗎?要相信未來: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就像這藍天,陰霾隻是暫時的。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他收回了目光。剛要上車,隻見兩個姑娘急匆匆地向他跑來。

“等一等!”劉美玉大聲喊著,沒想到這一喊真的把洪濤給喊住了。

“首長--您是洪師長吧?”劉美玉氣喘籲籲地邊跑邊問。

“是啊,有什麼事嗎?”

“我們找您是為了當兵。”劉美玉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哦?你們倆是哪兒的?”

“龍脈縣的。”金曉燕搶著回答。

“龍脈縣?”洪濤一怔,情不自禁地說:“那可是個好地方,糧商雲集,財通四海啊!”。

金曉燕奇怪地問:“首長,您去過?”然後指著劉美玉對洪濤說:“她二叔家就是做糧食買賣的。”

“我沒去過,隻是聽說。那我問你們,你們為啥要當兵啊?”

“首長,當兵有意思,騎馬挎槍,南北轉戰,爬冰臥雪,多夠刺激呀!我們是革命青年,我們追求的是一種有意義、有價值的人生。”劉美玉像背書一樣一口氣說完。

“那我再問你們,當兵除了不怕死,肯吃苦,你們還會點啥不?”洪濤看她們的樣子說不定正是自己想找的人呢,於是進一步試探。

“我叫劉美玉,是奉田大學學農業專業的,她叫金曉燕,是我的校友,學醫的。我們在大學裏參加過抗日救亡運動,畢業前還參加過土改工作組呢,我們倆都是黨員。您就批準我們吧!”劉美玉把自己準備好的理由全說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洪濤正犯愁的兩件事,也許就這麼輕而易舉解決了。他激動地握住了兩人的手,隻顧著說:“歡迎,歡迎,太歡迎了!”

“那我們還有一個要求。”劉美玉說。

“什麼要求?”

“我們就要到你們圍困長春的英雄團去當兵。行嗎?”

“行啊!”

“可是人家林團長火氣大得很呢!沒招他沒惹他衝著我們發哪門子火?”金曉燕終於憋不住,告了林大錘一狀,也算出了口怨氣。

洪濤都能想象出當時林大錘那副模樣,卻故意說:“有這樣的事?我一定好好批評他。這樣吧,我還有事,我給你們寫個條子,你們再去找他保管能行。”說罷,他從警衛員手中接過皮包,拿出張紙寫道:

“見持此條來者全都收下,好好看待,丟了人唯你是問。洪濤”

劉美玉收好條子之後,洪濤仰望著藍天,意味深長地說:“天高任鳥飛,看來你們倆注定要和我們這支部隊一起去大展宏圖了。不過,目前環境還很艱苦,困難還很多。要是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還來找我。好嗎?”說完上了那輛美式吉普車,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洪濤走了。當兵的事這麼快就搞定了,兩個姑娘沉浸在幸福的雲霧中。

“那條子上要林團長把咱們好好看待,丟了人唯他是問。看他林大團長還牛不牛?看他還敢不收?”金曉燕得意地說。

“你沒聽洪師長那最後一句話,天高任鳥飛,你們注定要和我們這支部隊一起去大展宏圖了。我們到英雄團當兵--不就是為了能大展英雄的宏圖偉業,實現我們當英雄的理想嗎?”劉美玉同樣激動萬分。

“師長就是師長,一點架子也沒有,哪像那個林大錘--說的話比錘子還硬,恨不得一句話就把人砸扁了。”一想到林團長,金曉燕還是憤憤不平。

劉美玉聽金曉燕又提起了林團長,忽然突發奇想:“反正有這尚方寶劍,我們幹脆不把條子給他看,咱也耍耍他,怎麼樣?”

“這個主意不錯!”兩人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當天她們又去了一團指揮所,可惜林大錘不在,隻遇上了那個小個子通訊員王豆豆。從王豆豆嘴裏知道:林大錘這個人,凶隻是表象,打鐵的出身,嗓門天生就大。在他不開心的時候,那張臉看上去是有些嚇人。其實,了解他的戰士都知道,林團長的心是最軟的。末了還叮囑她倆:想當兵就別和他來硬的,好好磨,他準能答應。沒想到,劉美玉的脾氣偏就不信這個邪,你叫我來軟的,我偏要來硬的。倒要看看誰硬得過誰。另外,王豆豆還告訴她倆,明天一早林團長要回家。從這兒到他家隻有一條道,想找他,在那條道上等著就行。倆人問清了時間,道路所在的方向,然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林大錘把開慶功大會的準備工作,還有轉業到龍脈縣開荒大隊的動員、報名工作一股腦兒全交代給了武大為。早飯後,帶上王豆豆,悠哉悠哉地去享受洪師長特批的探親假去了。

七月的東北,雖是早晨,一樣豔陽似火,地裏的小麥已經灌漿,玉米挺直了腰杆,大豆也開始結莢。林大錘騎馬走在林蔭大道上,小風這麼一吹,愜意極了。他回頭看了看王豆豆,見他懷裏鼓鼓囊囊的,便問道:“小土豆,你揣什麼來著?”

“是給大娘和嫂子帶的大餅子,是大家夥這些天省下來托我給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