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在這裏住院。”
經曆了最初的驚訝之後，紀靈珊很快恢複了平靜。
“他的病房就在樓上。陳先生也是來探望病人的嗎？”
見她詢問，陳沐陽表情一黯，低聲說：
“我母親也在這裏住院。我是來陪她的。”
“啊，是這樣！”
紀靈珊愕然地睜大眼睛看著陳沐陽，一時找不到別的話來說。
陳沐陽的形象如此憔悴而萎靡，紀靈珊可以猜想到，大約他母親病的不輕。她想要說幾句話來安慰，可是所想到的每一句安慰的話又似乎都是隔靴搔癢，無足輕重。可事實上，至親被病痛折磨的那種痛苦和憂慮不會有人比此時的她更加清楚。對於陳沐陽此刻的心情，紀靈珊的確是感同身受。
紀靈珊看著陳沐陽憔悴不堪的臉色，又瞄了一眼垃圾桶上方煙灰盤裏滿滿的煙頭，心裏油然而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看見陳沐陽又去摸煙盒，紀靈珊鬼使神差的伸手按住了陳沐陽的胳膊，輕聲地說：
“少抽點煙吧，陳先生。你的身體現在也很重要！”
陳沐陽摸煙盒的動作因為紀靈珊這一句溫和的勸阻頓住了，他把煙盒塞回衣兜，對紀靈珊笑了笑，說：
“你說得對，不抽了。紀小姐，你吃早飯了嗎？介不介意陪我用個早餐？”
其實紀靈珊來的路上已經隨便買了麵包牛奶胡亂用了早餐，可是看著陳沐陽微微泛紅的的眼睛，她笑了說：
“好呀，正巧我也沒吃。這邊我很熟了，我帶你去一家不錯的早餐店。”
兩人在早餐店坐定的時候，陳沐陽才開始打量這間不大的店麵。並不寬敞的店麵裏，三分之一隔成了操作間，另外三分之二的麵積，設置了簡單的卡座。不過看起來店麵倒是十分幹淨整潔，人來人往的，生意也似乎很不錯。
人多而位子少，他們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座位。這在陳沐陽來說，是一個極其新鮮的體驗，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要等位子的生活了。
這個城市最負盛名的生煎包伴隨著熱騰騰的豆漿滑下喉管，喚醒了陳沐陽空蕩蕩的胃，這份融融的暖意延伸到四肢百骸，讓他身上那些萎靡不振的細胞重新振奮起來。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一貫的冷靜，慢慢地抬起頭打量著坐在對麵的紀靈珊。
她正低著頭輕輕地吹涼碗裏的豆漿，雪白的臉頰因為吹氣的動作鼓起來，像是兩個可愛的包子。那烏黑的眉睫低垂著，濃密的睫毛向下眼瞼投下濃重的影子，飛蛾的觸須一樣輕輕地顫動。
陳沐陽的心也隨著那顫動的陰影輕輕地動了動。
那一天，在酒會上的驚鴻一瞥，紀靈珊的美麗矜持的確曾令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覺。每個男人都愛看美女，他也不例外。但刹那間的驚豔過後，她也並未給他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畢竟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美麗的麵孔。可是，這醫院裏偶然的相遇，卻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她此刻穿著普通樸素的衣裳坐在他對麵，陪著他汲取寒涼深秋的第一碗暖熱，陪他度過人生中無比痛苦的一個早晨，這讓陳沐陽心中莫名地湧動起一股暖融融的情感。
他突然有了傾訴的衝動。
“我媽媽，她病的很重。醫生今天早上剛剛下了病危通知。”
他低聲說，聲音很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