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兒!”洞虛真人喊道,欲要起身追去。洞口一陣阻力推來,他險些一個踉蹌仰躺在地。
真人穩住身揚起拂塵,怒道:“你!?”
方才出手阻撓的黑衣男子立於宮崖邊,彎腰低頭,嘖然道:“仙門宗祠,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啊。”接著,他搖搖頭,偏轉過身,繼道:“仙君,連我都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你逼死人一雙父母,就應該想過日後會是這種局麵。
“但凡還有一點良知,就隨他去了吧。
“還是說,你想再背上一條人命。”
老人圓目怒瞪,顯然氣極。但仔細一想,這小兒說話雖無分寸,但也不失道理,他心中自然不滿他的無禮,但總歸還是未失理智。此時最重要的是他的嫡傳弟子亦行之,且這妖人道行十分了得,若此刻冒然動手不僅沒有勝算,還會失了尋回愛徒的良機。
他甩袖怒哼一聲,欲要飛身而去。崖壁上卻霎時爬上諸條黑蛇阻了他的去路,他掃動拂塵一一打落卻難擋蛇眾繁多,甚至盤踞宮口堵死了去路。
真人施以“金象大環咒”,術法呈金牆繞身狀,彈開近身的蛇魔,但等他將要走到宮口處時,一幹蛇眾卻忽而幻身變石繞作蛇封陣,任他如何施法也破不開這魔陣。
此陣實際上十分低劣,但其玄妙之處便在於陷陣之人如何神通也無法破陣,但外界隻需稍稍施術此陣便會即刻破開。
洞虛真人負手在懸宮踱步,一時之間他也隻得待在懸宮之中靜待來人。
他踱到棺槨旁,愣了愣身,僵著身子瞥眼看向棺內。
棺材裏平躺著一男一女,俱是英年姿貌。一個紅裳闊服,一個翠袖紅裙,隻看外貌也忍不住會歎上一聲,惜此郎才女貌。
他不忍多看,是每每瞧見女子那張臉便會想起多年前,她跪在自己麵前,隻為祈求能看上一眼幼子,但最後卻是在臨死前也沒能得見自己的兒子究竟生了什麼眉眼,是胖是瘦。
真人邁著蒼老的腳步走到宮口盤坐,重重歎了一口氣。
他虧欠這一家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十幾年前禍事初發,他認為自己所為才是上策,可最終卻釀成家破人亡的慘景,他留於人間也將這世事的汙濁與卑劣盡收眼底,才終於明了,原來所謂神則並不是六界正向,反而會加重人間淒苦,攪亂天地,於是決定隔絕六界,化作枯石,不問世事。
命運的輪盤卻從不輕饒於人,就算能避世,卻無法避開罪孽。
世道好輪回,孰是孰非,冥冥之中,自有定論。
宰相府——
遠空一陣驚雷劃開晴幕從裂縫中猛然降下暴雨,霎時間風瀟雨晦,暗下天色。
一派威嚴莊重的宰相府中聽得院內仆眾驚喊連連。
“落雨了!”
“去庫房拿傘,快,還有不少賓客在亭中歇息。”
“呀!我曬的蘿卜幹!”
“蘿卜幹又不是你的主子,人都濕完了還管它作甚。”
“珊兒,還有賓客的馬廄,拉到後院裏來。”
“知道了!”
話音落下,丫鬟手忙腳亂的打開院門,紙傘磕磕撞撞,裂出一道縫隙,她暗道糟糕,轉頭四處巡視馬廄的位置。
破傘不夠使她驚心,門外不遠處的那抹白影,卻委實驚得她險些沒有站穩。
門外,站著落魄失神的亦行之。
雨珠從他烏發上滴落,自頸項劃過,隱入胸膛。雨水浸濕他玉白衣袍,致使衣物緊貼,使得他此刻的身姿看起來狼狽而單薄。
“殿下!”丫鬟驚道,慌忙撐起傘奔到他身旁為他擋雨。
“殿下,你怎麼呆站在這裏淋雨,快隨奴婢進屋。”
見他毫無反應,一聲不吭,丫鬟一時捉摸不透,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