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轎夫們一個個都是年輕力壯,行動矯健,第一頂小轎的轎夫抬轎時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但第二頂小轎的轎夫抬轎時卻顯得吃力多了。
李尋歡立刻隨著付清了酒帳,走出了門。
他本不喜歡多管別人的閑事,更不願窺探別人的隱私,但現在他卻決定要尾隨上官飛,看看他約會的究竟是什麼人。
因為李尋歡總覺得他到這裏來,必定和阿飛有關係。
轎子已走入楓林。
突然,轎子裏傳出一聲笑。
笑聲又嬌,又媚,而且,還帶著輕輕的喘息,無論任何人,隻要他是男人,聽了這種知聲都無法不動心。
但轎子裏坐的明明是上官飛。難道上官飛已變成了女人?
過了半晌,轎子裏發出一聲嬌啼:小飛,不要這樣--在這裏不可以--"原來你也和別的男人一樣,想我,就是為了要欺負我。"語聲越來越低,漸漸模糊,終於聽不見。
轎子已上山坡。
李尋歡倚在山坡下的一株楓樹後,在低低地咳嗽。
原來轎子裏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上官飛。
但一直在轎裏等著他的女人是誰?
他一向對女人秀有經驗,他知道世上會撒嬌的女人雖然不少,但撒起嬌來真能令男人動心的卻不多。
他簡直已可說出轎子裏這女人的名字。
但他不敢說,因為他還沒有確定。
無論對什麼,他都不肯輕易判斷,因為他不願再有錯誤,對他說來,一次錯誤就已太多了。
他判斷錯一次,不但害了他自己一生,也害了別人一生。
轎子已在這小樓前停下來,後麵的轎夫正在擦汗,前麵轎子那小姑娘已走了出來,走上小樓旁的梯子,正在敲門。
篤,篤,篤,她隻敲了三聲,門就開了。
第二頂轎子裏直到這時才走出個人來。
是個女人。
李尋歡看不到她的臉,隻看出她的衣服和頭發都已很淩亂,身段很誘人,走路的姿勢更誘人。
這種姿態李尋歡看來也很熟悉。
隻見她盈盈上了小樓,突然回過頭來,向剛走出轎子的上官飛招了招手,才閃身入了門。
李尋歡隻能看到她半邊臉。
她的臉白中舵工,仿佛還帶著一抹春色。
這一次李尋歡終於確定了。
這女人果然是林仙兒!
林仙兒在這裏,阿飛呢?
李尋歡真想衝進去問她,卻又忍住了。
李尋歡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雖然並不是君子,但他做的事卻是大多數"君子"不會做,不願做,也永遠無法做得到的。
他做的事簡直沒有任何人能做得到,因為世上隻有這樣的一個李尋歡,以前固然沒有,以後恐怕了不會再有了。
是以世上雖有些人一心隻希望李尋歡快些死,但也有些人情願不惜犧牲一切,讓他活下去。
夜深了。
李尋歡還在等著。
一個人在等待的時候,總會想起許多事。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阿飛的時候--
那天李尋歡並不寂寞,還有鐵傳甲和他在一起。
他不禁又想了鐵傳甲,想起了他那張和善忠誠的臉,想起了他那鐵釘般的胴體--隻可惜他的胴體雖如鋼鐵般堅強,但一顆心卻是那麼脆弱,那麼容易被感動,所以他活在世上,總是痛苦多於歡樂。
想著想著,李尋歡突然又想喝酒了。
他取出酒瓶,將剩下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然後他又咳嗽起來。
他從來不肯為自己考慮。
就在這時,小樓的門開了。上官飛已走了出來,他看來比平時愉快多了,隻不過顯得有些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