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竟似睡著了。
田七恨恨道:我偏要吃給你看。
他嘴裏雖這麼說,卻畢竟還是不敢冒險,隻見一條野狗正在窗前夾著尾巴亂叫,似也餓極了。
田七眼珠子一轉,將半個饃饃拋給狗吃,這條狗卻對饃饃沒有什麼興趣,隻咬了一口,就沒精打采的走開。
誰知它還沒有走多遠,忽然狂吠一聲,跳了起來,倒在地上一陣抽搐,就動也不動了。
田七和心眉大師這才真的吃了一驚。
李尋歡歎了口氣,道:我說的不錯吧,隻可惜毒死的是條狗,不是你。
田七一向以喜怒不形於色自傲,此刻麵上也不禁變了顏色,惡狠狠的瞪著那趕車的,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趕車的身子發抖,顫聲道:小人不知道,饃饃是小人方才在那麵店裏買的。
田七一把揪住他,獰笑道:狗都被毒死了,為何未毒死你?若非是你下的毒?
趕車的嚇得說不出話來。
李尋歡道:你逼他也沒有用,因為他的確不知道。
田七道:他不知道,誰知道。
李尋歡道:我知道。
田七怔了怔,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尋歡道:饃饃裏有毒,麵湯裏卻有解藥。
田七怔了半晌,恨恨道:早知如此,我們先前為何不吃麵?
李尋歡道:你若吃麵,毒就在麵裏了。
極樂童子下毒的本事的確防不勝防,遇著這種對手,除了緊緊閉著嘴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心眉大師沉道:好在隻有一兩天就到了,我們拚著兩日不吃不喝又何妨?
田七歎道:縱然不吃不喝,也未必有用。
心眉道:哦?
田七道:他也許就要等到我們又餓得無力時再出手。
心眉默默無語。
田七目光閃動,忽又道:我有個主意。
心眉道:什麼主意?
田七低聲道:他要毒死的人既非大師,亦非在下--他瞟了李尋歡一言,住口不語。
心眉大師沉下了臉道:老僧既已答應了將人帶回少林,就萬萬不能讓他在半途而死!
田七沒有再說什麼,但隻要一看到李尋歡,目中就充滿殺機。
和尚不但要吃飯睡覺,也要方便的。
誰知心眉大師似也窺破了他的心意,無論幹什麼,無論到哪裏去,都絕不讓李尋歡落在自己視線之外。
田七雖然又急又恨,卻也無法可施。
隻見街角有些油煎餅的攤子,生意好得很,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買到手的立刻就用大蔥蘸甜麵醬就著熱餅站在攤子旁吃,有的已吃完了,正在用袖子抹嘴,一個人也沒有被毒死。
田七忍不住道:這餅吃不得麼?
李尋歡道:別人都吃得,唯有我們吃不得,就算一萬個人吃了這油煎餅都沒有事,但我們一吃就要被毒死!
這話若在前兩天說,田七自然絕不相信,但此刻他隻要一想到那極樂童子下毒手段之神奇難測,就不禁覺得毛骨聳然,就算吃了這油煎餅立刻就能成佛登仙,他也是萬萬不敢再嚐試的了。
突聽一個孩子哭嚷著道:我要吃餅--娘,我要吃餅。
隻見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站在餅攤旁,一麵跳,一麵叫,餅攤旁的雜貨店裏就有個滿身油膩的肥胖婦人走出來,一人給了他們一耳光。
那孩子哭著道:發了財我就不吃油煎餅了,我就要吃蛋炒飯。
李尋歡聽得暗暗歎息。
這世上貧富不均,實在令人可歎,在這兩個小小孩子的心目中,連蛋炒飯都快慢了不得的享受了。
街道很窄,再加上餅攤前人又多又擠,是以他們的車走了半天還未走過去,這時那兩個孩子已捧著個粗茶碗走了出來,坐在道旁,眼巴巴的望著別人手裏的油煎餅,還在淌眼淚。
田七望著他們碗裏的麵餅餅,忽然跳下車,拋了錠銀子在餅攤上,將剛出鍋的十幾個油餅拿了就走。
田七將一疊油煎餅都捧到那兩個孩子麵前,笑道:小弟弟,我請你吃餅,你請我吃餑餑,好嗎?
那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世上有這種好人。
田七道:我再給你們一吊錢買糖吃。
心眉大師目中已不覺露出一絲笑意,看到田七已捧著兩碗餑餑走上車來,心眉大師忍不住一笑道:檀越果然是足智多謀,老僧佩服。
田七笑道:在下倒不是好吃,但晚上既然還要趕路,就非得吃飽了才有精神,否則半路若又有變,體力不,怎闖得過去?
心眉大師道:正是如此。
田七將一碗餑送了過去,道:大師請。
心眉道:多謝。
這碗餑餑雖然煮得少油無鹽,又黃又黑,但在他們說來,卻已無異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
因為誰都可以肯定這餑餑裏必定是沒有毒的。
田七眼角瞟著李尋歡,笑道:這碗餑餑你說吃不吃得?
李尋歡還未說話,又咳嗽起來。
田七大笑道:極樂童子若能先算準那孩子要吃油煎餅,又能算準我會用油餅換他的麵,能先在裏麵下了毒,那麼我就算被毒死也心甘情願。
他大笑著將一碗餑餑都吃了下去!
心眉大師也認為極樂童子縱有非凡的手段,但畢竟不是神仙,至少總不能事事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