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口難言(3 / 3)

阿飛咬了咬牙道:你們既然要我放下他,自己為何不住手?

田七一棍點出,人已退後七尺,趙正義槍已刺出,收勢不必,突然掉轉槍尖,向地上刺了下去。

隻聽錚的一聲,火星四濺,槍尖折斷,飛了出去。

阿飛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將李尋歡扶到椅子上坐下,隻是李尋歡胸膛起伏,蒼白的臉上又泛起一種淒豔的紅色,顯然一直在強自忍耐著,沒有咳出來,隻因為他生怕咳嗽會影響阿飛的出手。

阿飛隻覺胸中熱血上湧,咬了咬牙,緩緩道:我錯了,我隻顧自己逞強,卻忘了你。

李尋歡笑了笑,道:無論你是對是錯,我都同樣感激你。

他一開口說話,就不停的咳嗽起來。

阿飛凝注著他,過了半晌,緩緩轉過身,麵對著趙正義道:我隻後悔一件事,上次我為何不殺了你!

他嘴裏說話,劍已刺了出去。

這一劍之快,簡直不可思議,趙正義那裏還有閃避得工,眼見就要血濺當地,就在這時,突聽大廳外有人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這四個字隻說了一個字時,已有一股勁風帶著串黑影打了進來。

說到第二個字時,勁風和黑影已將擊上阿飛的後背,阿飛劍勢明明已用老,但就在這刻不容緩的刹那間,突然回劍轉身。

隻聽嗆的一響,劍尖挑起了黑影,竟是串佛珠。

直到這時"阿彌陀佛"這短短四個字才說完,佛珠已被劍尖挑飛,但劍尖猶在嗡嗡作響,震動不絕!

劍仍在震動,阿飛的人卻如花崗石般動也不動。

天已亮了。

熹微的晨光中,隻見五個芒鞋白補襪的灰袍僧人自大廳外緩緩走了進來,當先一人×眉俱已蒼白,在晨光中看來宛如銀絲,便臉仍是白中透紅,紅中透白,一雙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顧盼生威。

他雙手合什,那串珠不知怎地又回到他手上,兩雙手合在一起,厚如門板,顯然已將佛家掌力練至爐火純青。

趙正義驚魂初定,見到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師法駕光臨,有失遠迎,多請恕罪。

白眉僧人隻笑了笑,目光就盯在阿飛臉上,沉聲道:這位檀越好快的劍。

阿飛道:我的劍若不快,隻怕就要大師來超渡亡魂了。

白眉僧人道:老僧不願檀越多造殺孽,是以才出手,須知檀越的劍雖快,卻仍快不過我佛如來的法眼。

阿飛道:大師的佛珠難道就能快得過如來的法眼嗎?我若死在大師的佛珠下,豈非也要多一重殺孽!

趙正義厲聲道:好大膽,在少林護法大師麵前,你也敢如此無禮?

白眉僧人笑了笑,道:無妨,少年的口舌本就利於刀劍。

林仙兒忽然笑道:心眉大師既然並不怪罪,你還不快走?

趙正義冷冷道:他方才不走,此刻想走隻怕太遲了!

阿飛道:哦,你難道還攔得住我?

他嘴唇說著話,已大步走了出去。

趙正義麵色又變了,道:大師--

田七搶著笑道:心眉大師素來慈悲為懷,怎會難為這種無知少年,讓他走吧。

心眉大師目光閃動,沉聲道:本派掌門師兄接到自法陀寺轉去的飛鴿傳書,知道本門俗家弟子秦重負了重傷,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趕來。

趙正義歎了一聲,瞪著李尋歡道:隻可惜大師還是來遲了一步。

天已很亮了,街道上行人已不少,阿飛走在昨夜的積雪中,他的腳履雖輕快,心情卻無比沉重。

突聽一人喚道:等一等--等一等

這聲音又清脆,又嬌美,阿飛不用回頭,已知道是誰來了。

隻因街道上的人都已張大了眼睛,癡癡的望著他身後,正在走路的都停下了腳,正說話的也忘了自己在說什麼。

阿飛沒有回頭,但也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一陣輕微的喘息聲到他身後,一陣醉人的香氣,也已飄入他心頭,他也不能不回頭了。

林仙兒猶在喘息著,美麗的麵龐上帶著淡淡的一抹暈紅。

阿飛的眼睛卻仍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積雪。

林仙兒垂下頭,紅著臉道:我是來向你道謙的,我---阿飛道:你根本沒有什麼好道歉的。

林仙兒咬著嘴角,輕輕跺腳道:但那些人實在太無聊,也太無禮。

阿飛道:那也與你無關。

林仙兒道:可是你救了我,我怎能--

阿飛道:我救了你,但卻沒有救他們,我救你,也並不是為了要你替他們來道歉的。

阿飛道:你還要說什麼?

林仙兒實在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她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她總認為就算是冰山,在她麵前也會融化。

阿飛道:再見。

他扭頭就走,但剛走了兩步,林仙兒突又喚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阿飛道:你不必找我。

林仙兒眼皮轉動,道:那麼,李尋歡有什麼不測,我該去告訴誰呢?

阿飛驟然回過頭,道:你知不知道西門外的沈家祠堂。

林仙兒道:你莫忘了,我在這城裏已五六年。

阿飛道:我就住在那祠堂裏,日落之前,我絕不離開。

林仙兒:日落之後呢?

默然半晌,仰麵望天,緩緩道:你莫忘了,李尋歡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並不多,像他這樣的朋友更找不出第二個,他若死,這世界就無趣極了。

林仙兒歎了口氣,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今夜你還會回來救他的,可是你要知道,無論多好的朋友,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阿飛霍然低下了頭,瞪著她,一字字道:我隻希望你以後永遠莫要說這種話,這隻當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