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酷暑。
鹿酩坐在畫板前,窗子裏的夕陽餘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瘦弱的少年長相精致,頭發微長顯得很是淩亂。昏暗的房間裏隻有窗戶透過一絲光亮,照在皮膚上卻毫無光澤,不健康的膚色,像是吸血鬼一般。
若是有旁人在他身邊定是要被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嚇一跳。
鹿酩在畫上隨手描摹了幾下就停了筆。他並沒有欣賞一下自己的畫作,而是倒頭到床上呼呼大睡。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呼呼大睡,隻有鹿酩自己明白這是長時間未進食導致的昏厥。他知道自這樣做等於是自我了結,但相比於抑鬱的活於世間,痛苦的活著,不如這樣結束。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逐漸進入夢魘。
6年前,8月,巷子裏格外陰暗潮濕,像是個巨盆大口要把人吞噬進去一樣。掙紮著不斷往後退想要逃跑,卻直接被幾個人拖了過來,上去就給了幾巴掌,打的他眼前模糊,耳鳴不斷。但仍能聽到那些人說得話:一個野種。
他們拳腳相加,似是要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瘦弱的少年身上。少年從一開始的求饒變成細微的嗚咽,在到最後的無聲忍受,不過短短幾分鍾時間。發泄的原因隻是學校裏的幾個女生了誇他眼睛好看。
而這樣的霸淩已經長達6年。也就是看他好欺負,無所依靠,沒有仰仗。
鹿酩從沒想到陌生人的惡意可以這麼大。
鹿酩認為,就這樣結束算了,不用遭受太多的苦難。命運總會人開些不切實際的玩笑。
少年也因為長的過分精致而遭受到更多的侮辱。鹿酩覺得自己是髒的,就該和垃圾一樣,在垃圾堆裏。
他沒有反抗過嗎?
反抗過,但又有什麼作用呢?不過是讓施暴者接受到口頭上的警告。而他卻會遭受到更加嚴重的報複罷了。
但是他知道命運不會善待他,他注定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他想他可能要讓奶奶失望了。
夢裏有奶奶,也有那些可怕的人和事。他想哭,可他知道哭了也沒用。
痛不痛?沒有人問。
可他沒人訴說的痛不叫痛,隻能叫傷口,也隻能一個人舔舐。
過往的一切都是痛苦。不堪回首。
這個世界帶給他的除了痛苦別無他物。他對這個世界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完成奶奶的遺願。
鹿酩的意識逐漸清醒,他知道即使做夢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
即使現在上了大學了,換了城市,也仍然會在那些陰影裏。躲避著人群, 像一隻陰暗的爬蟲一樣,艱難生長。
他刻意掩飾內心的痛苦,以及心理疾病帶來的軀體化的傷害。
鹿酩一個公園裏,找了一個角落坐著,打開畫夾,在素描紙上寫了一句話,就把這張紙掛在了旁邊,一幅畫20元。這隻是他維持生計的方法之一。
孤獨的一個人奔赴死亡,五髒六腑被毒液侵蝕損毀,生命力一點一點從身體裏抽離,痛至骨髓,痛到讓人發瘋,豈是常人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