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 是真君子(2 / 3)

上官金虹忽然道:"你在等死?"

阿飛拒絕回答。

上官金虹道:"你承認,為的就是希望我殺死你,是麼?"阿飛拒絕回答。

上官金虹目中忽又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緩緩道:"呂總管。"他隻喚了一聲,立刻就有個人出現了。

誰都不知道這人本來藏在哪裏的,也不知道這附近是否還藏著別的人,上官金虹的附近,仿佛永遠都有很多人在躲藏著。

別人看不見的人,就像是鬼魂。

上官金虹走到哪裏,這些鬼魂就跟到哪裏。

他的命令就是魔咒,隻有他才能將這些鬼魂喚出來!

呂總管若真的是個鬼魂,至少總不是餓死鬼。

餓死鬼沒有這麼胖的。

他胖得就橡是個球,行動卻很敏捷,一滾就滾了出來,躬身道:"屬下在。"上官金虹眼睛還是盯著阿飛,緩緩道:"他要死,我們不給他死。"呂總管道:"是!"

上官金虹道:"我們給他別的。"

呂總管道:"是!"

上官金虹道:"給他酒,給他女人,他要多少,就給多少。"呂總管道:"是!"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又道:"他無論要誰,都給他!"呂總管道:"是!"

他嘴裏答著活,眯著的眼睛卻有意無意間膘了林仙兒一眼,又道:"無論誰?"上官金虹冷冷道:"無論誰都一樣,就算他要你的老婆,也給他!"呂總管的眼睛已眯成了一條線,躬身笑道:"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將老婆帶來給他看。"林仙兒咬著嘴唇咬得很重,終於忍不住道:"他若要我呢?"上官金虹冷冷道:"我說過,無論誰都一樣。"林仙兒道:"可是……可是我卻不一樣,我是你的,除了你,誰都不能……"她帶著笑走過去,走到上官金虹身旁,輕撫著他的肩。

她笑得那麼甜,動作那麼溫柔。

上官金虹卻連瞧都不瞧她一眼,突然騰出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道:"無論誰都可以要你,為什麼他不可以?"林仙兒整個人都被打得飛了出去,跌到院子裏。

上官金虹一字字道:"我要什麼都給他,就是不能讓他走,我要看他三個月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呂總管道:"是。"

上官金虹這才緩緩轉過身,走了出去。

阿飛緊緊咬著牙,但牙齒還是主"格格"的打戰,嘶聲道:"我殺了你兒子,你為什麼不殺我?"上官金虹已走出了門,頭也不回,緩緩道:"因為我要讓你活著痛苦,又沒有勇氣死!""無論誰都可以要你,為什麼他不可以一

"活著痛苦,又沒有勇氣死!"

阿飛身子往後縮,縮成一團,就像是在躲著條無形的鞭子。

這條鞭子正不停在抽打著他。

呂總管已走了過來,笑嘻嘻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杯空對月,做人本就是這麼回事,又何必太認真呢?"他轉向少女,臉立刻沉了下來,厲聲道:還不快為少爺置酒?"這人對上官金虹說話時是一張臉,對阿飛說話是一張臉。

現在,他對這些少女們說話,又是另一張不同的臉。

大多數人都有好幾張不同的臉,他們若要變臉時,就好像戲子在換麵具,甚至比換麵具還要簡單。

麵具換得多了,漸漸就會忘記自己本來是什麼樣的一張臉。

麵具戴得久了,就再也不願拿下來。

因為他們已發覺,麵具越多,吃的虧就越少。

幸好還有些人沒有麵具,隻有一張臉,他自己的臉!

無論他們遇著什麼事,吃了多少虧,這張臉都永遠不會改變!

他們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要活就活,要死就死!

他們死也不願改變自己的本色!男兒的本色!

男人的本色!

世上若沒有這樣的人,人生就真的像是一出戲了。

那麼,這世界也就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酒來了。

呂總管倒酒,拿杯,笑道:"喝吧,酒喝得多了,你就會發覺世上所有的女人本都是一樣的,更不必認真。"阿飛咬著牙,盯著他,忽然道:"不一樣。"

呂總管眯著眼,笑道:"那麼你要的是誰呢?"阿飛眼睛裏布滿血絲,一字字道:"我要你的老婆!"夜。

夜市。

夜市永遠是熱鬧的,夜市中永遠有各式各樣不同的人。

但李尋歡卻覺得這世上仿佛已隻剩下他一個人,根本沒有別人存在。

因為他所愛的人都離他很遠,太遠了,仿佛已變得很飄渺,很虛幻,他幾乎不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他已聽到龍嘯雲父子的消息,可是——

林詩音呢?

沒有蹤跡,沒有消息,隻有思念,永恒的思念。

"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兩句詩的文字雖淺近,其中含蘊的情感卻深速如海。

但若非知情的人,又怎麼體會到這其中的辛酸滋味?

遠處有夜笛在伴著悲歌。

淒涼的夜笛,如思如慕:

"何必多情?

何必癡情?

花若多情,也早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

酒人金樽,何妨沉醉。

醉眼看別人成雙作對。

也勝過無人處暗彈相思淚……"

"賣唱的人本身已夠悲苦,又何必再以這種淒涼的歌聲來賺人眼淚?"李尋歡滿滿的喝了杯酒,忽然以筷敲杯,隨著那淒涼的夜笛漫聲低吟:

"花木縱無情,

遲早也凋零,

無情的人,也總有一口憔悴。

人若無情,

活著還有何滋味?

縱然在無人處暗彈相思淚,也總比無淚可流好幾倍。"笛聲猶低回不已,他卻已突然大笑了起來。

但這笑又是什麼滋味?

阿飛呢?

這半天,李尋歡一直都在尋找,打聽。

沒有人知道阿飛到哪裏去了,誰也沒有看到這麼樣一個人。

李尋歡當然想不到阿飛竟到了金錢幫的總部。

就算他想到,也不知那地方在河處。

燈在風中搖晃,酒在杯中搖晃。

昏濁的酒,黯淡的燈光。

他喝酒的地方,隻不過是個很小的麵攤子。

這一排都是小攤子,到這種地方來的,都是很平凡的小人物,誰都不認得他,他也不認得別人。

他喜歡這種情調,帶著些蕭索,帶著些寂寞,卻又帶著幾分灑脫。

世間的榮辱,生命的悲歡,在這些人心目中,都已算不了什麼,隻要有一杯在乎,就已足夠。

在這裏,既沒有得意的長笑,也沒有慷慨的悲歌。

夜色是如此平靜,如此淡漠……

忽然間,平靜中起了騷動。

有人在呼喝,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