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的手終於自袖中伸出。
手是空的。
李尋歡道:"你的環呢?"
上官金虹道:"環已在。"
李尋歡道:"在哪裏?"
上官金虹道:"在心裏!"
李尋歡道:"心裏?"
上官金虹道:"我手中雖無環,心中卻有環!"李尋歡的瞳孔突然收縮。
上官金虹的環,竟是看不見的!
正因為看不見,所以就無所不在,無處不至。它可能已到了你眼前,已到了你咽喉,已到了你靈魂中。
直到你整個人都已被它摧毀,還是看不見它的存在!
"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這正是武學的巔峰!
這已是"仙佛"的境界!
別人不懂,李尋歡卻懂得的。
別人甚至有些失望——
大多數人,都要看到那樣東西,才肯承認它的價值,卻不知看不見的東西,價值還比能看得見的高出甚多。
在這一瞬間,上官金虹目中的光輝,似已將李尋歡壓倒。
上宮金虹道:"七年前,我手中已無環。"
李尋歡道:"佩服。"
上宮金虹道:"你懂?"
李尋歡道:"妙參造化,無環無我。無跡可尋,無堅不摧。"上官金虹道:"好,你果然懂!"
李尋歡道:"懂既是不懂,不懂既是懂。"
這兩人說話竟似禪宗高僧在打機鋒。
除了他們兩人外,誰也不懂。
不懂,所以恐懼……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悄悄站起,悄悄往後退入了屋角。
上官金虹凝注著李尋歡,突然長長歎了口氣,道:"李尋歡果然是李尋歡。"李尋歡道:"上官金虹又何嚐不是上官金虹。"上官金虹道:"你本是三代探花,風流翰林,名第高華,天之驕子,又何苦偏偏要到這肮髒江湖中來做浪子?"李尋歡笑了笑,淡淡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上官金虹道:"你還能走?"
李尋歡沉默了半晌,也長長歎了口氣,道:"是不想走,也是不能走!"上宮金虹道:"好,請出招!"
李尋歡道:"招已在!"
上官金虹不由自主,脫口問道:"在哪裏?"
李尋歡道:"在心裏,我刀上雖元招,心中卻有招。"上官金虹的瞳孔也突然收縮!
誰也看不見上官金虹的環在哪裏,也看不見李尋歡的招在哪裏。
但環已在,招已出!
每個人都似己感覺到它的存在。
他們雖然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但卻似已進入生死一發的情況中,生死已隻是呼吸間事!
大家雖都已退入角落中,卻還是能感到那種可怕的殺氣。
每個人的心都在收縮!
阿飛全身的血都已沸騰!
他狂奔著,既不知在想什麼,也不知要做什麼。
他在逃避。
但逃到哪裏去呢?逃到幾時?
他永遠也逃不了的!因為他所逃避的,正是他自己:
李尋歡和上官金虹仍然在對峙著,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
每個人都隻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都隻能感到冷汗正一粒粒自毛孔中沁出,在皮膚上流過。
因為他們隻要一有動作,就必定是驚天動地的動作。
決戰隨時都可能爆發,每一刹那都可能爆發。
或者也就在那同一刹那間終止。
在這刹那間,這兩人中勢必要有一個人倒下去!
倒下去的是誰呢?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二十年來,還沒有一個人能避過小李探花的這一刀!
但上官金虹的雙環排名更高,是不是更可怕?
兩個人都很鎮定。
兩個人仿佛都充滿了自信。
世上又有誰能預料這一戰的結果?
阿飛已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喘息著,良久良久,他才抬起頭,茫然囚顧,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到了哪裏?
這裏是個小小的院落。
院子裏一株孤零零的自楊正在秋風中顫抖。
圓廊上朱簾半卷,小門虛掩,碧紗窗內悄無人聲。
這正是他昨夜發狂沉醉的地方。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又到了這裏。
虛掩的門開了,一個人探出了半邊嬌美的臉,明媚的秋波在他身上一轉,臉又縮了回去。
這正是昨夜曾經陪他發狂沉醉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