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這樣，明天下午我過去。”身穿白大褂的蘇醫生輕聲掛斷電話，重新把目光放在對麵的少年身上。
“不好意思啊，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少年的思緒似乎隨著窗外的蝴蝶飄搖在花園中，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烏黑茂密的發梢，如清潭般清澈的眼神格外引人，一會才緩緩回過頭，意識回到了四麵白牆的診所房間中。
“是，怪夢。偶爾還會夢遊。”
“呃……對，對。咱們繼續……”蘇醫生對比著桌上病人資料反複打量眼前的少年，額頭冷汗直冒，肉眼可見有些無奈。
[姓名：陳默（17）]
[性格：隨和，安靜，孤僻]
…………
[病症：怪夢，夢遊（嚴重），厭光]
已經整整七天了，這陳默幾乎每天都來，準時掛號，準時離開。雖然據本人而言出現眾多古怪症狀，但通過這幾日的調查來看並沒有什麼心理問題的樣子。
倒不如說正常得比普通人還正常。
隻是……
“每天晚上都會夢到自己在一片紅色沙漠裏，身邊充滿了未知生物的骸骨……沙子在無風的情況下流動，有某種目的一樣每天都在向同一方向前進。”陳默與前幾天一樣的說辭，使得醫生沉默。
它隻是個夢而已啊，你別來騷擾我們心理診所啊大哥，對門那“周公解夢”它不香嗎？
——然而人家交了錢，那就得管到底。
“但是昨晚不太一樣，”陳默話鋒一轉，補充道，“我在紅沙中看到了城市。”
“城市？具體是什麼樣子的呢？”蘇醫生連忙問。麵對這樣的患者，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無力，仿佛自己畢生所學沒有任何用途。隻希望能盡早找點線索解決這些麻煩。
“大概是，這個樣子的。”陳默拿起筆簡單在紙張上畫下幾座印象中較為突出的建築：如倒劍般的塔樓，高聳的球形雕塑，環形斷裂的架空公路……
蘇醫生接過紙張，眉頭微皺，也越發覺得眼熟。但由於畫麵構圖過於模糊雜亂，一時也記不起具體是哪裏。
“這幾天睡眠狀況呢？”
“除了那個夢，都挺好。”陳默看上去並沒有因為睡眠不足而萎靡。
“那最近這段時間……”
“……”
“那今天就先這樣吧，照你所說那個夢一直在變動，既然無法通過常規手段探明原因，不妨再觀察一段時間。”蘇醫生嘴角抽搐，還是勸道，“至於夢遊……如果你覺得困擾，可以去掛市立醫院的號，總好過我們這些小診所。”
蘇醫生簡單寫好檔案，將那幅塗鴉般的畫隨手放在桌上檔案堆裏。
告別蘇醫生，離開診所，出門不遠便是市中心旁那喧鬧的街市。剛想離開的陳默想到了什麼，打開滿是留言與未接的手機，自擁擠的備忘錄中翻找最近行程。
“都放假了還搞什麼集體郊遊……唉，說是增進同學情感……”由於習慣性遮擋陽光，陳默從不喜歡抬頭直視高處。抬手戴起兜帽，邁進人山人海的鬧市。
一張張巨大的電子熒屏高掛在林立的商場樓外牆上。一刻不停的播報著或有用或無用的新聞、廣告。也許並沒有多少行人在意過它們。
“假期在即，鶴舟市教育部發布公告呼籲市民注重防溺水……”
“近日，青滄市中央大道立交崩塌引發社會廣泛關注……”
………
夕陽西下。
陳默住在學校舊校區附近的學區樓中，盡管大多設施已經鏽跡斑斑或破損，但並不能掩蓋那寧靜對陳默的巨大吸引力。
老舊的小區防盜門隨著鑰匙扣被轉動發出刺耳的尖叫，早已壞掉的聲控燈已然無法照亮幽暗的走廊，將來者的身形吞沒。
“是小默啊？快進來……”昏暗中已有一扇門伴隨著著溫暖的燈火與飯菜的香氣為自己敞開。
“我回來了，王姐。”沒等他進門，個頭不高，體型略寬的中年婦女搶著拎過陳默手中的書包，一邊吃力地提進屋內，一邊招呼著他坐下吃飯。
“小默啊，你爹給你留了些錢，他可能……暫時又不回來了……”王姐低聲道。
陳默剛拿起筷子的頓了一下，隨即回予淡淡的微笑。“沒事的，讓他們專心工作吧，又不是隻有一次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