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柏青足足對著chuang頭的花瓶發了十分鍾的呆,直到被阿魏的敲門聲打斷。

“大少,大少。”

劉柏青站起來,從窗簾的暗處走到了陽光之下,光鋪灑在皮膚上,暖洋洋的,帶著一種柔和的溫度,窗外的梧桐枝繁葉茂,細小的毛絮紛紛揚揚灑落,遠處的車道寬敞而幹淨,花園漆的銀白的歐式鐵門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讓他的眼睛感到微微的刺痛。

眨眨眼抬起頭,劉柏青看著幹淨的、剔透的藍天,微笑著,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令他感激。

灼熱的溫度和刺痛的感覺仿佛不曾存在,逼散黑夜的衝天火光和刺鼻的焦糊味就像一個古老而斑駁的夢境,他不是那個二十九歲的走投無路被燒死在劉家郊區別墅的困獸,他是十九歲的劉柏青,年輕,飛揚,擁有一切令人羨慕的資本。

鏡子中的少年的高而瘦,皮膚偏白,薄唇,鼻梁直ting,容貌精致,一雙死氣沉沉的黑眸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陰鬱,頭發細碎的披散在肩上,尾端帶著烈焰般的紅,一串細碎的耳釘沿著耳骨一溜向下,終止於飽滿的耳垂。

對著鏡子勾起一抹笑,陰沉沉的有些滲人,帶著某種絕望而瘋狂的意味,那是二十九歲的劉柏青的氣息。

奪權失敗後被父親劉儼關在郊區別墅整整一年,因意外起火而葬身火海的劉柏青,睜眼醒來,正躺在主宅臥室的大chuang上,回到十年前,回到了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

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嗎?亦或是另一個夢境?

劉柏青看著鏡中的少年,無聲的笑了起來,笑的流出眼淚,張著嘴近乎神經質的捂住扭曲的臉。

門敲得更急了,阿魏的聲音隔著門板清晰的傳入,劉柏青閉上眼,再度睜開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從容了理了理襯衫的衣角,打開門。

“大少。”阿魏明顯鬆了一口氣:“現在就走嗎?”

“走?”劉柏青似笑非笑的看著阿魏,他並不知道要去幹什麼,沒有人會記得自己十幾年前的某一天幹了什麼,所以他隻是似是而非的從鼻子裏哼出這麼一個字,而正如他所想,阿魏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沈少約您八點去花眷閣……”阿魏小心翼翼的看著劉柏青的臉色,他拿不準大少的意思:“需要推掉麼?”

“沈少?沈奕凡?”劉柏青在嘴裏轉了一圈這個名字,閉上眼輕笑一聲,擺擺手:“推掉幹什麼,現在就走。”

阿魏趕緊跟上,他看著走在前麵的大少的背影,總覺得大少有什麼不一樣了,從小跟在大少身邊,他自認為對大少沒有十成的了解,九成九是少不了,但剛剛大少的語氣和神色,卻讓他在一瞬間,想起了劉三爺。

阿魏猛地打了個寒戰。

“阿魏,愣著幹什麼?”

逆光中劉柏青回頭,笑的一如既往的跋扈張揚,阿魏搖搖頭,暗道果然是睡多了,到晚上都沒清醒,他怎麼會覺得大少像劉三爺,若真像上那麼一兩分,大少……也不會是如今這樣了。

走進花眷閣,在“少爺”的帶領下推開包廂的門,煙酒味撲麵而來,嗆得劉柏青連退幾步,引來一圈哄笑。

“劉大少,這才幾天沒見,怎麼就像個女人似得嬌滴滴的捂起鼻子了?”

“大少架子可真大,不愧是三爺的種,哥們兒幾個可等了你半小時了。”

“說,怎麼罰!”

劉柏青環視一圈坐在暗紅色沙發上的二世祖們,走到茶幾前挑了個空杯隨手斟滿一口喝幹,再斟滿,再喝幹,連喝三杯,哐當一聲放下杯子。

“來晚了,對不住,自罰三杯。”

包廂瞬間安靜下來,幾個人相互看著,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驚異,劉柏青在外麵雖然橫,但道上誰不知道劉家大少把一戲子捧在手心,百依百順,掏心掏肺,那戲子討厭酒鬼,劉大少從此滴酒不沾,他們這群兄弟明麵上不說,背地沒幾個看的慣劉大少在小情兒麵前的三孫子德行,好心勸幾句,被劉大少瞪著眼睛指著鼻子罵,多了也就沒人自討沒趣,隻剩下沈少依然鍥而不舍,越發不受劉大少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