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桂生姐發妻下堂(2 / 2)

不得已,當天下午,杜月笙隻好去了鈞培裏的黃公館。他曉得桂生姐沒有這個思想準備,擔心嚇到桂生姐,費盡心機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可是,越繞越說不清自己要說什麼,加上那個話又難以出口,一時間急得頭上直冒虛汗。

“好了,你還是直接說吧。”桂生姐到底是明白人,也是最了解杜月笙的人,杜月笙不會當她的麵撒謊。看他說著這麼為難就已猜出幾分,“是不是老板叫你來的?”

杜月笙點點頭。

“是為了露蘭春?”

杜月笙吃驚地看了一眼桂生姐,又點一下頭。

“我不反對老板討姨太,討哪個都行,就是不能討露蘭春。”桂生姐說的句句在理,“張師是老板的學生子,露蘭春是張師的女兒,差了兩輩。這個小囡是一口叫著‘黃家公公’‘黃家婆婆’長大的,現在改口叫‘金榮’、‘姐姐’,未免太不成體統。”

“這個理老板是知道的。”杜月笙自然知道桂生姐的話有道理,怎奈黃老板主意已定,怕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去和老板說,除了露蘭春,他討十個八個我都成全。”

杜月笙隻好如實去回黃老板。但黃老板非露蘭春不娶,杜月笙隻好再去同桂生姐商量。

“算了,由他去吧。”桂生姐終究是女中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但接下來的兩個條件卻讓她無法委曲求全。

第一個條件,交出黃公館大權,保險箱的鑰匙交露蘭春掌管。桂生姐本不是愛財之人,忍口氣:交就交。唯有這第二個條件,露蘭春是黃花閨女,要一乘龍鳳花轎抬進黃公館,和黃金榮正式結婚。無論有意無意,這都是對桂生姐的一個諷刺,諷刺桂生姐嫁給黃金榮的時候不是處女身;諷刺桂生姐:你到黃家來都不曾坐過花轎,都不是正式結婚!明擺著就是要做正房夫人!

實在是欺人太甚,桂生姐忍無可忍!

“既然老板連這樣的條件都答應了,多年的夫妻算是走到頭了。”桂生姐當機立斷,對杜月笙說,“你去和老板說,叫他出五萬塊錢安置費,我走路。”

杜月笙一時愣住,想勸,又深知桂生姐的個性。但若如此,豈不太便宜了黃金榮與露蘭春!

“桂生姐,不妨緩一緩……”

“不必。”桂生姐搖搖頭,一聲長歎,“斯人已歸沙陀利,不必再費心思了。”

以當時黃金榮的萬貫家財,光戲院就開了好幾爿,還有茶樓、地產,桂生姐僅拿區區五萬,實在是太便宜了黃金榮。

黃老板一聽說桂生姐提出離婚,仿佛死囚得了大赦令,立刻派人拿著地契去銀行押了一筆錢。讓杜月笙轉交桂生姐。

桂生姐雖是女中丈夫,但想到將與兒孫分離,不免柔腸寸斷。

桂生姐和黃金榮隻有一個兒子黃鈞培,小名福寶。黃家的兩處物業鈞培裏、鈞福裏的裏弄名稱,便是由黃公子的名字得來。黃鈞培自幼和李誌清定親,李誌清的父親李祥慶也是法捕房的探目,蘇州人,和黃金榮是要好的弟兄。李誌清17歲過門,育有一雙璧兒,長子名黃啟予,次子名黃啟明。但黃鈞培不幸英年早逝,黃家這一媳二孫就成為黃金榮和桂生姐爭奪的對象。

桂生姐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出黃公館的時候,特地喊來李誌清,想征求李誌清的意見。

在公婆這場離婚風波中,李誌清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憑心而論,她想跟著婆婆走,她從心裏不能接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人掌管這個家,給自己當長輩。可是黃金榮明確告訴她,要離開這個家,必須留下孩子,她怎麼舍得讓兩個失去父親的孩子再失去姆媽呢!

看著桂生姐一屋子的淩亂衣物,李誌清哭泣不止。

“妹妹,你要跟爺住,還是跟姆媽住?”

“妹妹”是黃家長輩對李誌清的稱呼。

李誌清隻是一個勁地哭,一句話也說不出。

“好吧,你就跟爺吧。”桂生姐長歎一聲,傷心地落下淚來。

杜月笙在西摩路給桂生姐租下一幢新宅,裏麵裝修、布局、家具擺設全部仿照鈞培裏黃公館的樣式。杜月笙不再管黃老板是不是生氣,親自登門把桂生姐接到了新宅。

桂生姐一走,黃金榮一頂龍鳳花轎把露蘭春娶進家門。

拜堂成親的時候,兩人站在一起,相映成趣--新娘子膚如凝脂,嬌嫩白皙,黃金榮臉色黝黑,麻痕點點;新娘子年方25,青春年少,黃金榮年屆54歲,老態龍鍾;新娘子亭亭玉立,黃金榮又矮又胖。

這對看上去極不協調的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一粗一細,在眾賓客的喝彩聲、哄笑聲中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