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月笙還是覺得有些欠缺,那就是欠缺一位賢內助。他不指望沈月英像桂生姐那麼能幹,但起碼,管管錢櫃的事體應該做得來。
為了便於保管財物,杜月笙買了一隻保險箱,還有幾個大鐵櫃。一大串鑰匙掛在褲腰帶上沉甸甸的,很不方便。他想把這串鑰匙交給沈月英保管。
“你曉得我們家有多少洋鈿嗎?”有一天,杜月笙突然問沈月英。
沈月英搖搖頭。她隻曉得自己的男人很有錢,至於有多少,她想不出。嫁給杜月笙的時候,沈老太太一直擔心女婿家底薄,將來會跟著餓肚子。後來見杜月笙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把心放到肚子裏了。她教給沈月英的,就是看好杜月笙,別讓其他女人搶了去。
杜月笙把沈月英帶到保險櫃和鐵櫃前麵,打開保險櫃,裏麵有金銀元寶、金條、金葉子、珍珠寶石、一疊疊的鈔票和銀行存折……
“你怎麼有這麼多錢?”沈月英看呆了。
“這裏有公司的錢,也有我們自家的錢。公司的錢是大家信得過我,交給我開銷用的。”杜月笙解釋說,“光棍財香,四海有份。有的朋友要長期接濟,有的朋友要不時送禮。墨林那裏有張單子,你看看就曉得了,有許多人按月指著這隻保險櫃裏的銅鈿吃飯呢!”
沈月英怔怔地看著杜月笙,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些。
“賬目有賬房管,分派俸祿有墨林管,這些銅鈿我們要自家管。”杜月笙說著,把一大串鑰匙交給沈月英。
沈月英接過鑰匙,心裏一陣高興。她記得姆媽說過:如果他肯把錢櫃的鑰匙交給你掌管,就證明他沒有外心。男人去堂子裏找女人沒啥,要緊的是別娶到家來爭名分。
沈月英高高興興收起鑰匙,當時還在想把杜家的洋鈿管好。可是過了沒多久,她就被這一大串鑰匙拖累得心煩意亂了。
本來,在這間寬敞舒適的臥室裏,除了杜月笙,沒有其他人可以隨意進來打擾她。就連侍奉她吸煙的小囝、貼身老媽子和小丫頭,沒有她的允許也不能隨意進來。可自從接了這一串鑰匙,自從那個保險櫃和鐵櫃子抬進這間屋子,她就再也不得安寧。一會兒華巧生進來了,要銅鈿去買什麼物品;一會兒杜月笙的親隨馬阿五來了,奉命來給杜月笙取銅鈿;一會兒萬墨林又跑來,扯著大嗓門哇啦哇啦地喊:“嬸娘,要開保險箱,拿銅鈿。”
起床,下地,開保險箱,開鐵櫃,取銅鈿,鎖保險箱……鑰匙又重,保險箱又難開。等再回到床上,端起煙槍,還沒吸兩口,外麵又喊上了……
一天下來,光那張床就不知爬上爬下多少次,她簡直快被逼瘋了。
“給,鑰匙還你。”沈月英下了決心,不再當這個管家婆。
“哦,為啥?”
“一日十來趟,上上下下,我應付不來。”
“我沒指望你像桂生姐那麼能幹,可也沒想到,你連管管鑰匙的營生都幹不來!”杜月笙顯然動氣了。
“又是桂生姐!就連做夢都想著你的桂生姐!”沈月英也來了氣,又把杜月笙醉酒後說的“知我者桂生姐也”的舊事重提,“既然你桂生姐那麼好,你何不娶了她做老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如今杜月笙身價大增,桂生姐也是白相人地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兩家又是幹親,這種話豈能亂講?何況在杜月笙心裏,對桂生姐的敬重與熱愛遠遠超過了兒女情長。
杜月笙被激怒,幾乎想都沒想便掄起胳膊,“啪”的一聲脆響,給了沈月英一個大耳光。
這是杜月笙第一次打老婆,沈月英被這一個耳光打愣了,仿佛天塌地陷,“哇--”地一聲號啕大哭。
杜月笙是極要麵子的人,即使是在自己家裏,他也不願讓下人看到自己塌台。
“你敢再號一聲,我立馬休了你!”杜月笙定定地看著沈月英,狠狠地說。
也許是沈月英真的怕被休掉,也許是見杜月笙動了肝火,沈月英的哭聲戛然而止。
“我要去討兩房小,給我做起管家婆!”
杜月笙這個話又給了沈月英莫大刺激,但她不敢再嚷,隻好嘟噥著:
“當初是哪個追著趕著上門,瞞著騙著把我娶過來,這會兒發達了,要討小……”
杜月笙不再理她,轉身下樓。
“你回來!你要把話說清楚!”沈月英最怕的就是別的女人進門,與她爭名分。
“好,既然這樣,我再告訴你,你聽好!”杜月笙站住,回過身,一板一眼地說,“我要討的不是姨太太,在我杜月笙的家裏,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就算我討三房五房,同樣都是正房夫人!”
杜月笙說完,轉身下樓去了。沈月英呆愣半晌,撲到床上便嗚嗚咽咽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