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肇銘一邊告饒,一邊連滾帶爬地向後撤,竟然混在其他逃命的賭客中,逃出賭場後門,一口氣跑到法租界同孚裏,沒等黃公館後門打開,就癱在那裏爬不起來了。
杜月笙聽江肇銘說完此事,頓覺五雷轟頂--
江湖上的關門收檔,是幫派間火並的信號。嚴九齡是英租界大亨,財勢絕倫,其權勢未必在法租界黃老板之下。兩強相鬥,必有一傷,而傷者未必是嚴老九。
一時間,嚴、黃兩邊劍拔弩張,風聲鶴唳,各界人士都在靜觀其變,都想看看剛出道的杜月笙如何擺平這場風波。很多人都以為杜月笙會求救於黃老板,但杜月笙最不願見到的,就是因為自家弟子將黃老板拉入這場較量之中!他更清楚,自己必須獨當一麵處理好這件事,否則以後休想在江湖上站住腳!
他分析嚴老九的情況後,當機立斷,連夜籌措錢款,第二天便帶著江肇銘前往英租界,專程拜訪嚴老九。
嚴老板的賭場裏,從後門門口經過賭場大廳一直到嚴老板的寫字間,兩排彪形大漢,依次排列,一個個腰裏別著槍,虎視眈眈,殺氣騰騰。杜月笙手無寸鐵,從容走過。江肇銘跟在他身後,不時左右顧盼,生怕發生意外。
杜月笙在兩排持槍保鏢的夾道威嚇中,坦然地走進嚴老九的辦公間,按照幫會規矩,雙手抱拳,給嚴老九施了一禮。
“嚴老板,小徒多有冒犯,杜某帶弟子專程登門謝罪,請嚴老板海涵。”
嚴老九坐在寬大的寫字桌後麵,冷眼旁觀,不動聲色,一心想掂掂這個聲名鵲起的“悟”字輩青幫弟子的分量。
“嚴老板,英法租界,嚴、黃兩大亨威震上海灘,無可匹敵。而鷸蚌相爭,自有漁翁得利,看熱鬧的更是大有人在。何必為了一個黃毛小兒,傷了兩大亨的和氣,給他人留下可乘之機?”杜月笙不卑不亢,侃侃而談。
嚴老九依舊不動聲色。
江肇銘趕緊跪在嚴老九麵前,哀聲求告:
“嚴先生,小的有眼無珠,您大人大量,懇求您放小的一馬。”說完,把盛著500塊大洋的錢袋子畢恭畢敬地呈到嚴老九麵前。
“嚴老板,能否給杜某一個麵子,抽落門閂,重新開張?”杜月笙步步緊逼,“屆時,杜某必定約朋友前來捧場!”
“哈……”嚴老九站起來,一陣開懷大笑。
下台的梯子已經搭好,此時不下這個台階,更待何時?對嚴老九來說,關門收檔並非本意,江肇銘一個“覺”字輩無名小兒,竟敢到大名鼎鼎的嚴老九的場子裏硬吃,不給他點顏色看,豈不大塌其台!至於與黃老板火並,嚴老九自然曉得鷸蚌相爭的道理,倘若不是被逼無奈,嚴老九斷乎不會出此下策。他也並沒指望由黃老板登門賠罪,畢竟黃老板實為青幫“倥子”。他原本以為,剛剛出道的杜月笙沒見過大世麵,會被這白相地界的驚濤駭浪所嚇倒,想不到他竟恪盡禮數,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嚴老九不得不暗暗佩服。
“不愧是黃門弟子,有膽識,有氣度!”嚴老九如此一說,一場劍拔弩張,頃刻間煙消雲散。
杜月笙單刀赴會,四兩撥千斤,擺平了一場一觸即發的惡鬥與火並,在英法租界博得了一個肯擔肩胛的好名聲,一時間聲名大振,身價倍增。有了單槍匹馬和嚴老九“扳斤頭”的經曆,便等於有了同黃老板、嚴老九一輩人物相提並論的資格。
黃金榮和桂生姐早已聽說了這件事,隻是一直躲在幕後靜觀,見杜月笙處理的落門落檻,不禁滿心歡喜,對桂生姐此前提議的給杜月笙調一套房子和撥一隻賭台的事,黃老板也一口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