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張嘯林的鴿子間裏。張嘯林比杜月笙年長10歲,卻也是混得窮困潦倒,連一間像樣的房子都租不起。時值寒冬,杜月笙見張嘯林身上的棉衣不見了,曉得張嘯林把棉衣當掉,換成了自己的醫藥費,不由得心生感動。
“嘯林哥……”
這是杜月笙第一次稱呼張嘯林為嘯林哥。後來杜月笙入了青幫,比張嘯林低一輩,按幫規應該稱張嘯林為“爺叔”,但終其一生,“嘯林哥”這個稱呼始終沒有改變。
“嘯林哥,實在抱歉,好好的生意讓我給砸了。”
“別這麼說。”張嘯林也是大來大去之人,當下揮揮手,大咧咧地說,“兄弟你是個狠角色,夠義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幾日後,杜月笙傷勢好轉,就搬到了大阿姐的煙花間,一邊繼續養傷,一邊做些拉皮條、給嫖客跑腿、給店裏打雜的營生。
大阿姐認杜月笙做幹兒子以後,這個寄娘還真做得有模有樣,店裏的小姐妹任杜月笙隨意挑,喜歡哪個要哪個。杜月笙醉臥花叢,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一日,杜月笙正在和一個嫖客談生意,張嘯林的隨從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不好了,爺叔出事體了!”
“出了啥事體?”杜月笙吃了一驚,“莫急,慢慢說。”
“他們把爺叔抓進稽查局關起來了,聽說晚上就要扔進黃浦江。”張嘯林的隨從氣喘籲籲地說。
原來,前不久新開河碼頭建成,外省的船商因不堪上海稽征吏的勒索,通過張嘯林等人的關係,紛紛到別處卸貨。這班稽征吏打聽到是張嘯林在船商中搗鬼,搶了他們碗裏的肥肉,決意抓住張嘯林,置於死地。
今日午前張嘯林正在南碼頭聯係事務,被駐該處的稽征吏發現,立刻糾集一幫稽征巡警,一擁而上,把張嘯林捆起來拖進了稽查局。
杜月笙聽罷,立刻行動,不久便找來一幫自家弟兄,一麵派人去稽查局摸情況,一麵和幾個小頭目商量營救辦法。
當時是過午,日頭剛剛偏西,有人擔心夜長夢多,主張馬上去搶。但稽查局裏有槍,白天又沒有掩護,恐怕救不出人還會打草驚蛇。最後決定等到巡警們下班後再行動,剩幾個稽征吏就不是對手了。
傍晚時分,杜月笙帶領一幫弟兄早早埋伏在稽查局周圍,等稽征巡警陸續下班離開後,便和事先選好的十多個身手利索的弟兄悄悄摸進去,其他人留在外邊做接應。
這時候張嘯林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裝進一隻大麻袋裏,扔在房間的一角。幾個稽征吏正在屋裏大吃大喝,大聲談笑。
杜月笙隔著窗戶數了數屋裏的人數,為做到萬無一失,他安排弟兄們按一比二對付屋裏的稽征吏,不給他們拿槍的機會。他自家和一個叫李阿三的負責營救張嘯林。
--這是杜月笙有生以來第一次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當時的想法是搭上性命也要救出這位老兄。
一切安排妥當,杜月笙打個手勢,十多個人仿佛從天而降,一下子衝進屋裏。幾個稽征吏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被捆住手腳,嘴裏塞上了臭襪子、破布之類的東西。
杜月笙解開麻袋,扶起張嘯林。張嘯林渾身是血,站起來拍拍杜月笙的肩,衝著幾個稽征吏一陣哈哈大笑。
張嘯林隻是受了點皮肉傷,沒幾天就休養複原了。他打聽到要置他於死地的稽征吏頭頭叫“金獅狗”。就請出三十六股流氓的頭子“吊眼阿定”為自己報仇。“吊眼阿定”與“金獅狗”原本就有過節,如今願意做個順水人情,於是帶著十幾個人埋伏在江邊。等“金獅狗”巡查商船路過的時候,十幾個人一起出擊,把“金獅狗”掀倒在地,一頓痛打之後,拖到江邊,用力往江中拋去。
“吊眼阿定”原是想送“金獅狗”上西天的,豈料此時正好漂來一隻大糞船,隻聽“撲通”一聲,“金獅狗”落進大糞船中,雖然飽嚐了大糞的滋味,但終究保住了小命。
“金獅狗”沒死,張嘯林不敢在上海待下去了,隻好打道回府,返回了杭州。
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杜月笙終於悟出一個道理,要想在上海灘站住腳,混得像個人樣,光有一幫小弟兄還不夠,還要有靠山,於是決定--拜“老頭子”,入青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