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時節,寒風刺骨,也速該途經扯克徹兒山的失剌客額列,漢語稱做“黃色的野甸”。由於這裏臨近遼朝的上京臨潢府(今遼寧巴林左旗東南波羅城),當地人便起了這個名字。這個黃色的野甸是塔塔兒部主因氏的駐地,也速該仿佛還沒有從給兒子定親的興奮和喜悅中擺脫出來,又似乎沒有把手下敗將的塔塔兒部放在眼裏。他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的來臨!
也速該單槍匹馬,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塔塔兒部主因氏駐地,路過塔塔兒部的帳篷時,看到他們正在擺酒設宴,手扒羊肉的香味幾裏外都能聞到。也速該正經過間,突然被幾個塔塔兒部落的人攔住了馬頭,也速該下意識地按住了刀柄,但這幾個人卻是請他赴宴的。原來按照蒙古人的習慣,騎馬經過正在進餐者之旁時,要下馬,未等主人許可就應一同就餐。主人也不應拒絕,而應以貴賓相待。
也速該生性豪爽,再加之一路饑渴,見對方熱情相邀,便也沒多做推辭,而是下馬入席,與塔塔兒部的人推杯換盞。但是不曾想到,冤家路窄,舉行宴會的正是九年前與也速該作戰的氏族。其中有幾個年長的人曾經見過也速該,並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昔日的仇敵,“因記起了舊日的冤仇,他們偷偷地在也速該的酒裏下了毒”。
酒足飯飽之後也速該起身道謝,然後上馬繼續趕路,途中突覺肚子隱隱作痛,起初他還以為是偶染風寒,誰知經過三日三夜的奔波,回到家中病情急劇加重,腹中絞痛難忍,幾度昏厥。也速該這才猛然醒悟,自己中了塔塔兒部落的暗算。
也速該急忙召忠實的臣子蒙力克進見,他拉著蒙力克的手道:“你父親察剌哈老人很忠誠,你也應當像你父親一樣。我兒子鐵木真現正在弘吉剌氏的德薛禪家做女婿,我回來的途中被塔塔兒部毒害。你趕快去領回我的兒子,快去!快去!”
蒙力克完全按照也速該的命令行事,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弘吉剌部,對德薛禪道:“也速該想鐵木真,好生心疼,讓我來帶他回去。”德薛禪道:“親家若想念自己的兒子,您就將他帶回去吧,見麵以後快點送回來。”於是蒙力克將鐵木真接回不兒罕山營地。但鐵木真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為了他的親事,竟在壯年遭人暗算。當他趕回去時,父親已去世多時,鐵木真抱著父親的屍體號啕大哭,母親訶額侖在一旁也已泣不成聲。
訶額侖向鐵木真轉達了父親的遺言:長大後一定要替他報仇,掃平塔塔兒,將所有的仇人趕盡殺絕。複仇的火焰深深地埋藏在他幼小的心靈之中!
也速該死後,鐵木真兄妹成了孤兒,那些原來依附他們的族眾則借機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就在也速該死後的第二年春天,時間僅僅過了幾個月,死者屍骨未寒,生者淚痕未幹,本族內部就出現了眾叛親離的局麵。
這時,俺巴孩部族漸漸開始興盛,成了一個大部落,叫做泰赤烏部。也速該在世時他們還服從管轄,等到也速該死後一年,遇上春祭,主持祭祀的是俺巴孩汗的兩位可敦(夫人)斡兒伯和莎合台。按照蒙古族的習慣,祭祀之後,祭祀所用的供品要分給所有的同族人,即使沒有參加儀式的人也有權獲得應有的一份。蒙古人信神敬祖,祭祀祖先對他們來說是件大事,誰如果分不到祭祀的供品,就等於不承認他是蒙古的同族人,等於被開除了族籍。
在這次祭祀活動中,鐵木真母子因故遲到,俺巴孩汗的兩位可敦沒有分給他們應有的供品。訶額侖認為這是奇恥大辱,忍無可忍,當場就向斡兒伯、莎合台兩位可敦提出質問:“也速該雖然死了,難道我的兒子們將來就不能長大成人麼?大人們的臘肉分了,為什麼不分給我們?”
斡兒伯和莎合台卻蠻橫地答道:“你們母子遇飯便吃,遇水便飲,祭祀祖先卻遲遲不到。難道還要我們邀請你們,非給你們供品不可嗎?你們眼裏既然沒有祖先,何必還要分享祭祖的供品呢?”
事後,斡兒伯和莎合台宣布:“從今以後,我族人不要理睬訶額侖母子,看他們又有何能?”從此,與訶額侖母子徹底翻臉絕交,並且暗地裏籠絡也速該族人投奔泰赤烏部。附近各族全部依附於泰赤烏部,也速該的部下也難免受他們的控製,隻有察剌哈、蒙力克父子還忠心耿耿。這都是由於他們父子和也速該有患難之交,而且蒙力克又是也速該的“托孤之臣”。
當時哈不勒汗的小兒子脫朵延,是鐵木真的叔輩,一直得到也速該的信任和重用,現在也要去投靠泰赤烏部。鐵木真近乎哀求地挽留也沒留住。察剌哈老人也竭力勸阻。脫朵延卻說:“鐵木真母子大勢已去,水已經幹了,石頭已經碎了,我還停留在這裏做什麼?”察剌哈仍然苦苦相勸,卻激怒了脫朵延,他摘下長槍,向察剌哈一陣亂刺。察剌哈由於躲閃不及,背上中了一槍,他隻得忍痛跑回家中。脫朵延則率眾離去。
鐵木真聽說察剌哈受了傷,趕忙就去他家裏看望傷勢。察剌哈忍著疼痛,對鐵木真道:“你的父親剛剛去世不久,家族裏的人多半都背叛了,離開了我們。我勸說脫朵延不要離去,被他用槍刺傷。其實就是我死了也並沒有什麼可惜的,隻是放心不下你們孤兒寡母勢單力薄,無依無靠,如何能夠生存得下去。”話到此時,不禁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