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愷拖著疲憊的身子開了門,把公文包狠狠往床上一砸,用腳把門踢上,又幾腳把地上的幾個飲料瓶掃開,就順勢靠著門一屁股坐在地上。屋裏沒開燈,窗簾也沒拉開,朦朧透出一點月色,更顯得屋裏黑漆漆一片。
已經是這個月第六次了,一看剛剛那位主審官一臉懈怠地隨手翻看著他的簡曆,又隨便問了幾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便讓他回家等消息,就知道這第六次又沒戲了。
從那所稀爛的二類大學的分校畢業後,拿著用幾萬塊大洋換回來的一紙專科文憑,不想回到家鄉的小城市過那種利用父輩關係搞個小鄉鎮單位指標就混一輩子、吃喝等死的日子。習慣了現在這個城市的一切,如若再回到生活節奏緩慢到似乎幾十年沒什麼變化、連稍微大點的超市都沒有幾家的小城市,實在是需要很大勇氣。然而留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光有勇氣和衝勁很多時候也是盲目、徒勞的,想要紮根還需要各種人脈、學曆等等諸多條件。看看自己,高中輟學,大學生涯也沒有真正學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本來家裏計劃好的升大學本部本科的名額,也因前幾年學校一起經濟案件涉及的幾個副校長的“下課”而夭折。想想這幾年連所謂安排好的人生都這麼衰,畢業以後沒關係沒文憑,隻好把餐廳服務員、電話營銷、房屋中介、貿易公司接線員、物業客服、物流公司庫管……好多行業的底層都混了個遍。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自己一定要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奮發的念頭衛愷也偶爾會YY下,但逃避現實更是無濟於事。
衛愷摸索著從口袋裏掏出火機和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長長吐出一口濃煙,似乎要把胸腔那一口濁氣都傾吐出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在簡曆上多下點功夫,重新做幾份更吸引人的簡曆,再多投幾家公司,等有了基本收入,才能考慮邊工作邊自學考試的計劃,技不壓身,多學點東西總是好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急似一陣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衛愷正靠在門上,這一連串的忽如其來的震動砸得衛愷一個激靈,這些天來求職的不順頓時讓胸口一腔熱血猛然上升轉化為滿腦門火氣,衛愷恨恨地丟下煙頭,轉身一拳砸在門背後,大吼道:“****,敲毛敲!敲你MB啊”,而後猛得把門扯開。
門外正站著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穿一件淺色的睡衣,右手還半舉著架在空中保持著宣誓的造型,被嚇得滿身贅肉一陣晃蕩,嘴裏的半截煙頭掉在地上,半張著嘴,後麵的話硬是噎在喉嚨裏發出一聲悶響,腳也微微的往後縮了一下。
“哦,原來是肖房東啊,我不知道是您,是來收房租的吧,你看我在你這住了也有二年了,下半年的房租你先寬限幾天咯……”衛愷的火氣頓時憋回去大半,搓著手擠上一副笑臉。要是得罪了房東被趕出去,那可就要露宿街頭了。
“吼個莫斯,脾氣還滿大列,你把老子黑死了。”肖房東一手叉腰,一手拍著胸口,“我也曉得你們外地伢在這裏找工作不容易,我再給你半個月時間吧。”說完吃力的彎腰撿起掉地上的那半支煙,叼起來又晃晃悠悠邁著小步往旁邊那家走去,邊走邊扯著喉嚨喊:“小李,電費列,上個月你都冒交列。”
“謝謝肖大姐,祝大姐您今晚手氣旺,大殺四方啊!”衛愷繼續保持人畜無害的微笑一陣揮手。
肖房東回頭橫了他一眼,“還姐姐呢,我做你老娘年紀都不差了”,那準備砸第二家門的手倒是收了回來。
衛愷轉身回到屋裏,關門開燈,屋內擺放著一個簡易衣櫃、一張老式木板床、一台電腦,滿地瓶瓶罐罐、吃剩的泡麵盒、還有堆積在床邊和電腦桌一般高的書籍資料。稍微收拾了下易拉罐和泡麵盒,然後坐在椅子上順手打開電腦,才剛進開機畫麵,室內卻猛一陣明暗不定,電腦又開始自動重啟。如此幾次,衛愷索性關了電腦,往床上一躺,看著天花板繼續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