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最後一縷餘暉消失在遠方的山尖後麵,雷廷坐靠在牆角,檢查著自己的傷勢。
胸口隨著呼吸的節奏傳來有規律的刺痛,但願肋骨別出什麼問題。額頭上被羅捷搞出來的傷口被風吹的生疼,雷廷剛用手去摸了下就倒吸一口氣。渾身上下的皮膚感覺像是被火燒過一樣,估計現在自己臉上身上已經滿是淤青和擦傷了。萬幸的是手腳並無大礙,還能自由活動。雷廷想起剛才羅捷一行人離開時放肆的笑聲,止不住把羅捷的家人挨個問候了個遍,隨後在四下無人的街道上借著路燈的光亮蹣跚地向家裏走去。
盡可能輕地打開房門,雷廷把頭探了進來。從房間裏飄來紅燒小排的香味,讓他的胃不安地抽搐起來。屋裏燈大亮著,飯菜也做好了擺在桌上,唯獨不見雷汀的蹤影。
雷廷來不及多想,走進衛生間鎖上門,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出一聲唏噓。“簡直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雷廷一邊自嘲一邊擰開了水龍頭。
清洗血汙,包紮傷口,大約半小時後,雷廷正把沾滿泥土和血跡的上衣泡到水池裏,突然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雷廷還沒想好怎麼跟妹妹解釋自己的這幅模樣,就聽見妹妹急促的腳步聲跨進了房門,在各個房間走來走去,最後停在了衛生間門前,開始使勁地敲門。
“哥哥!你在裏麵吧!開門!”雷汀咚咚地砸著門,完全沒有以往的淑女風範。“你這兩個小時幹什麼去了?你要讓我擔心死嗎!”
“我一個人在外麵找了一大圈,還差點被街頭的小青年纏上,腿都快跑斷了,才碰到一個熟人說看到你剛剛回家,手機也一直打不通,以前我們不是說好無論有什事都要通知對方的嗎?”雷汀聲音中還帶著急促的喘息,想必是一路跑回來的。
雷廷從褲兜裏拿出手機,屏幕上的一條條裂紋毫無疑義地宣告它已經在剛才的打鬥中犧牲了。
“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我身邊隻有哥哥一個人了,為什麼還總要做讓我這麼擔心的事!”雷汀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依然在不依不饒砸著門,“哥哥一直都是這麼任性,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
門被猛的打開了,雷廷帶著滿身瘡痍站在妹妹跟前,從被羅捷暗算開始就一直壓抑著的負麵情緒在剛剛衝破了紅線。
“哥哥,你怎麼......”看到雷廷的身體,雷汀幾乎要發出驚叫。
雷廷高聲打斷了妹妹的話,“我怎麼了?我完全沒事啊。不過是被二十個人輪番圍毆了一個多小時,還昏過去了幾次而已。”他指指胸前那一大塊淤血,“不過是被人差點踢斷肋骨,”又指了指額頭那道纏上了繃帶依舊往外滲血的傷口,“不過是差點讓人把腦袋給拍扁,”他雙手一攤,“但是跟親生妹妹的心情相比,我這點小傷算什麼呢?讓你擔驚受怕真是對不起了,二十幾個人把我堵在路上,我是不是應該先給你打個電話,就說我馬上要被海扁,可能會晚點回去,是不是這樣?雷大小姐?”
雷汀完全嚇呆了,用不知所措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哥哥。“我......我......”一番躊躇後,她低下頭沉默不語,兩行眼淚順著臉龐默默流下。
雷廷最怕看到妹妹流淚。他歎了口氣,大步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胸口和額頭的傷還在不依不饒地折磨著自己的神經。雷廷盡力用不壓到傷口的姿勢躺在床上,回味著他來到這個城市以後度過的最糟糕的一天。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今天這些更糟麼?”他哼了一聲,“當然有,被羅捷這種垃圾人盯上,以後不愁沒有壞事纏身了,簡直感人至深。”
“——援引國家天文台發布的消息,之前引起廣泛關注,被稱為“三十年來最完美”的月全食將在今晚午夜準時上演。屆時我國大部分地區的天文愛好者都能有幸目睹這一奇特天文現象。本次月全食的發生時間段,月相及天氣狀況均高度契合,觀測條件之良好實屬曆年罕見。本台將對這次月全食作全程直播和現場報道,歡迎觀眾朋友們屆時收看——”
樓下鄰居的電視聲音開得很大,新聞播報聲喋喋不休地傳進雷廷的耳朵。“煩死了。”雷廷閉上了眼,卻發現羅捷和幾個幫手的身影在眼前反複出現。幾個人圍住著自己,一邊旋轉一邊譏諷嘲笑,雷廷感到一陣眩暈。
人影越轉越快,先是臉孔變成無法辨認的一團,隨即連身體和聲音都開始走樣變形,直到最後混合成一片炫目的光斑向雷廷襲來,淹沒了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