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阮籍,中國曆史上的許多隱士確實能夠避禍全身。東漢時期的法真是有名的隱士。法真,字高卿,扶風人,他的父親法雄曾任過南郡太守。法真好學,對諸子百家的學說都有涉獵,學問很淵博,是關西地區有名的大儒。
法真出身名門,按當時的情況,如想做官應該是不難的,但他性情恬靜寡欲,不願參與政事,越是這樣,他的名聲就越大。扶風郡太守久聞其名,希望與他見麵,法真無法推辭,便應邀前往。太守對他說:“春秋時,魯哀公雖然不是賢君,但孔仲尼卻對他稱臣。如今,我德薄名虛,但想委屈你在郡裏當個功曹,怎麼樣?”郡守竟然拿他與孔子相比,這對他的評價當然是很高的了,但法真不願做官,回答道:“太守待人以禮,所以我才做您的賓客。如果您要以我為吏,那我就要躲到北山之北,南山之南了。”太守聽了這話,再也不敢勉強他了。後來,朝廷舉他為賢良,法真也沒有應承。
同郡人田弱對他的才學和品德是十分推崇的,多次薦舉他。有一次,順帝西巡,田弱又乘機推薦,順帝前後四次征召法真。法真不但沒有前往,反而深深隱居起來,始終沒有露麵。法真的朋友郭正稱讚他說:“法真這個人呀,可聞其大名,卻難見其本人。他不願出名而名聲卻老伴隨著他,逃避功名而功名老追著他。他真可以為百世之師了。”
法真生活在東漢後期,朝廷內宦官外戚之爭、黨錮之禍屢屢發生,為此喪命的人很多。而法真卻能以八十九歲高齡善終,在東漢的士人中,實在是少見的,不能不說這是他隱逸立身的成功。
(參見《晉書》、《後漢書》、《世說新語》等)
5.雅量
曆史賦予了中國知識分子實現王道的使命,但現實卻又總是與他們的願望相齟齬,於是他們便以憤激的言辭來批評社會,以不羈的性格來標舉自由,以放誕的行為來驚世駭俗,以特異的舉止來彰顯獨立,這便是魏晉風度,也是中國知識分子所傾慕的人生方式。
魏晉風度曆來是為人們所向往的,但要想效法,又談何容易。在《世說新語》中有一節叫做“雅量”,專門記述魏晉時期某些士人豁達大度的氣量。據說,在這方麵,最突出的要數謝安等人。
謝安做事從容不迫,處變不驚。有一次,他和朋友們一起坐船在海上遊玩,忽然,狂風驟起,白浪滔天,船被顛簸得東倒西歪,船上的人都嚇得大驚失色,緊緊地抓著船舷,動也不敢動,隻有謝安麵不改色,依然如故,還迎著風浪吟唱呼嘯。船夫倒是有雅趣的人,以為謝安很喜歡在這樣的風浪中行船,就繼續費勁地向前劃船。這時狂風惡浪越來越猛,船夫卻隻顧劃船,別人都害怕得實在不行了,但又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要求回去,這時謝安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像這樣的天氣,還要把船劃到哪兒去玩?”船夫這才掉過船頭往回劃。大家對謝安遇難不亂的氣度非常欽佩,從此知道,將來治理國家是非謝安莫屬了。
東晉寧康元年(373年),簡文帝司馬昱死,孝武帝司馬曜剛剛即位,早就覬覦皇位的大司馬桓溫,便調兵遣將,炫耀武力,想趁此機會奪取皇位。他率兵進駐到了新亭,而新亭就在京城建康的近郊,地近江濱,依山為城壘,是軍事及交通重地。桓溫大兵抵達此處,自然引起朝廷恐慌。
當時朝廷的重望所在,在吏部尚書謝安和侍中王坦之二人。而王坦之本來就對桓溫心存膽怯,因為他曾經阻止過桓溫篡權。簡文帝在彌留之際曾命人起草遺詔,讓大司馬桓溫依據周公攝政的先例來治理國家,還說:“少子可輔最佳;如不可輔,卿可自取之。”王坦之讀了草詔,當著簡文帝的麵就把它撕碎,憤怒地說:“天下是宣帝(指司馬懿)、元帝(指司馬睿)的天下,陛下怎麼能私相授受呢?”簡文帝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就讓王坦之改詔為:“眾國事一稟大司馬,可仿照當年諸葛亮、王導輔助幼主之故事。”這樣一來,桓溫才沒有當上皇帝。現在,桓溫帶兵前來,京城朝野議論紛紛,認為桓溫帶兵前來,不是要廢黜幼主,就是要誅殺王、謝。王坦之聽了這些議論,怎能不心驚肉跳、坐立不安呢?
謝安則不同,他聽了眾人的議論,不以為憂,神色表情一如平常。實際上,謝安曾經應聘做過征西大將軍桓溫的司馬,桓溫十分了解他的才幹,明白謝安才是他篡權的最大障礙。果不出所料,桓溫此次來確是想借機殺掉王坦之和謝安。不久,他便派人傳話:要王坦之和謝安兩人去新亭見他。
王坦之接到桓溫的通知,不知如何是好,就去找謝安商量辦法。謝安卻神色不變,態度安詳,和往常一樣,好像沒有什麼殺身之禍等著他。王坦之說:“桓將軍這次帶兵前來,朝廷恐怕凶多吉少。現在又要我們兩人去新亭見他,萬一有去無回,如何是好?”謝安笑道:“你我同受國家俸祿,當為國家效力。晉室江山的存亡,就看我們這一回的作為了!”說完,謝安牽著王坦之的手一起出門,直去新亭,朝廷官員也有許多人相隨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