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冠製,皇帝和皇太子用烏紗折上巾,沿襲唐朝所謂的翼善冠,但世宗因崇信道教而不戴普通的皇冠,改戴香葉道冠,成天把自己打扮成道士的模樣。世宗還命人刻製了五頂沉香木冠,送給夏言、嚴嵩等五個大臣。夏言是內閣首輔大臣,為當朝第一重臣,為人正直,不奉曲邪,他不肯戴世宗給他的沉香冠,認為這有違祖製,況且君臣都戴著這樣的帽子上朝議事,成何體統,豈不把朝廷變成了一群道士做法事的道場?夏言私下裏對世宗進諫,要他稍遠道教。
這自然使世宗極不高興。但嚴嵩卻恰恰相反,在世宗召見他時,他不僅戴上世宗賜給他的沉香道冠,還在道冠之外籠上了一層輕紗,以示珍惜。世宗見了,自然大為高興。覺得嚴嵩不僅公忠體國,還公忠體我。
嚴嵩見夏言逐漸失寵,知道自己取而代之的機會來了,於是就精心設計了一套方案。他首先是對夏言表現得極其尊重,不論什麼場合,都不對夏言發表一句微詞。有一次,他請夏言到自己家裏吃飯,夏言拒絕了。嚴嵩回府後,不僅沒有怨言,還對著夏言的座位跪拜。這件事被夏言知道了,很感動,認為嚴嵩對自己真是佩服和尊敬,也就不再提防嚴嵩了,這就給嚴嵩留下了可乘之機。
嚴嵩對待皇帝派去的使者與夏言的態度截然相反。世宗派內臣到大臣家裏去傳達詔令,夏言總是擺出一副大官的架子,把他們當奴仆對待;而嚴嵩則對他們畢恭畢敬,且袖藏黃金,每次都慰勞他們。因此,這些內臣常在世宗麵前褒嚴嵩而貶夏言。
世宗猜疑心很重,他雖不像明朝的前代皇帝那樣大搞特務統治和恐怖統治,但還是對群臣不放心,經常派一些內臣到重要的大臣家裏或明或暗地察看動靜。嚴嵩知道世宗的使者到來時,總是伏案翻看或寫作青詞。青詞是道士的祭文,因用青藤紙朱字書寫,故曰青詞。嚴嵩經常能得到太監的報信,在有人來監視時,他總是在審閱修改世宗的青詞手稿,常常到深夜還不休息。而夏言則不同,一則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再則是因為他對道教不感興趣,所以,在嚴嵩發憤努力地為世宗撰寫青詞時,夏言往往是酣然大睡。這些情況一彙總到世宗那裏,世宗當然會得出了一個孰勤孰懶、孰優孰劣、孰忠孰奸的印象來。
世宗對祭醮道場的青詞非常重視。由於嚴嵩加倍用心,所寫青詞往往能花樣翻新,多能博得世宗的歡心;而夏言則憊懶無趣,經常讓手下人代寫,寫完了他也不審閱就交稿,因此多有重複卑陋之處,世宗見了,愈加對夏言不滿。
在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之下,嚴嵩覺得動手的機會成熟了,於是,他找到了夏言的對頭、錦衣衛都督陸炳,找了個罪名,奏告世宗,對夏言加以誣陷。這可以說是水到渠成之事,具體過程不必細述,反正世宗不問是非就將夏言罷了官。
嚴嵩在排斥異己、結交私黨方麵確有獨到之處。夏言是他仕途上的一塊巨大的絆腳石,於是就想方設法地除掉。嚴嵩先是取得了夏言的信任,然後派人誣陷他,致使夏言被罷官。後內閣大臣死去幾人,世宗就又起用了夏言入閣,位置仍在嚴嵩之上。嚴嵩見害不死夏言,自己無以升遷,便使用了絕招。當時,蒙古的韃靼部落占領了河套地區,曾銑總督陝西之邊的軍務,在夏言的支持下,曾銑提出要收複河套地區。這個收複失地的策略,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正確的,可到了嚴嵩的嘴裏,一下子成了罪惡的行徑。正巧,皇後去世,宮中失火,崇信道教的世宗驚慌害怕,以為是上天示警,不知應在何事。嚴嵩正好利用世宗害怕韃靼人的心理,說夏言、曾銑要收複河套是“窮兵黷武”,是“好邀邊功”,是傷了上天的“好生之仁”等等,所以上天以異兆示警。世宗一聽,立即下令逮捕了曾銑、夏言二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恰在這時,韃靼人又進攻陝西的延安和寧夏的銀川,世宗大驚,嚴嵩趁機說是因曾銑要收複河套激怒了韃靼人,他們才加以報複。世宗立即罷免了曾銑,嚴嵩接著誣告夏言曾受過曾銑的賄賂,世宗又下詔殺了夏言。
嚴嵩以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的身份入閣參與機務,此時他已六十多歲。但此人十分怪異,身體極好,顯出風華正茂乃至豆蒄年華狀,日夕隨侍在世宗的左右。世宗十分感動,越發寵眷他,讚他“恭順敏達”,是少有的忠臣。
嚴嵩在排除了最大的異己之後,就廣植私黨,從此專權二十多年。
嚴嵩之子嚴世藩聰敏能幹,嚴嵩當然依為爪牙,廣收鷹犬。他收了十幾個幹兒子,朝廷各主要部門的官吏大多出於其門。吏部和兵部是負責遴選官員和安排防務的重要衙門,嚴嵩便安置了兩名親信,吏、兵二部的文簿可以不奏請皇帝,由嚴嵩任意填寫下發。這二部幾乎成了嚴嵩私家的後院,主事之人幾乎成了他的管家,一文一武,時人稱之為“文武二管家”。
這樣一來,明朝的邊防就弛亂不堪,西北有蒙古人,東南有倭寇,終世宗一朝,邊亂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