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淮的病是去了,心裏頭可又長出個疙瘩來,他本是想著裴霖被尋回裴家去,就可以不必留在此處纏著雲苓,誰知那小家夥還是被約了出去,自然怪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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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霖誰也沒辭,直接拍拍屁股就跟裴家的人回去。
裴宅的模樣與他當年離開的時候相差無幾,隻不過牆簷間多了一些雨落侵蝕的痕跡。
從大門而入,幼時隨兄長一同玩耍的畫麵一幕一幕地在裴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沒變,這裏邊的布局也沒變,該在的還在,隻不過歲月流逝,物是人非罷了。
穿過垂花門,裴霖便見著正院候著五六七八個人,其中站在前頭的那位中年男子一襲發舊的緋紅官袍猶是引人注目,在其左側站有一位正直風華的郎君。
這郎君滿眼亮光,身上穿著他兄長最喜的青色,而在那抹緋紅官袍的右側,站有一位未語便已淚先流的婦人,婦人一身貴氣,雍容華貴,盡管手上已褪去掛戴的金銀首飾,可舉手投足間還是能瞧見那一圈一圈的紅印子。
裴霖心裏已是了然,也懂得進門就要喊人的道理,隨後提快了腳步,停在大夥前二十米的位置,施禮道:
“見過大夫,夫人,裴家阿兄。”
倪氏自昨夜收到陸應淮派人傳來的口信,一宿都沒有閉眼,她派人將以往裴霖的住處給打掃幹淨,又派人去支辦采買玩意兒,就等著裴霖回來。
她的腦海中有想象過無數次母子重逢的畫麵,但似這種比陌生人還要客套上百倍的問候,無疑是在往她的心上紮針。
倪氏直接就跑上前抓住裴霖的胳膊,上下仔仔細細打量,可眼淚太凶,視線很快就變得模糊,她慌亂地擦去眼淚,可再要回抓胳膊時,裴霖已經往後退了一步。
“霖哥兒,我、”
“霖弟長成個小大人了,虧得母親整日念叨你是個三歲小兒,如今都已經能娶媳婦兒咯。”
裴源笑著往前護住倪氏,隨後繼續說道:
“霖弟今日歸家,父親又告了假,咱們一家子可算是可以坐到一處,霖弟,母親可特意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滿滿一桌呢,對了,洪伯呢,洪伯沒有隨你一同來嗎?”
“阿翁在家裏過得好好的,平白來湊這熱鬧做甚?”
場上的氣氛再次冷了下來,裴源接不住的話就由裴父來接替,
“外頭冷,先進屋裏坐吧。”
“我這種粗人就不進貴寶地了,免得糟蹋了或是給你們惹來壞名聲,我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倪氏連忙道:
“不是的霖哥兒,當年、”
“行了!”
裴霖費了不少功夫才穩住自個兒的情緒,不至於把場麵鬧得太難堪,
“我今日來可不是跟你們敘舊的,你們派人請我來,我來了,見到我沒死,還好著呢,滿意了不?”
裴霖把話說完調頭就走,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嚴厲的聲音,
“是不是平城的那位小娘子惹得你火氣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