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四年中秋,大而明亮的圓月高掛夜空,星星點點的灑下一層銀白月光。今夜正是一年一度的團圓夜。
京城承德侯府今日家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推杯換盞,好不鬧熱。
但侯府世子夫人的怡景院內卻異常安靜。暗沉的月光籠罩著院子,將喧囂與團圓的溫情隔絕。
院內沒有一個人走動,下人們都被早早的屏退,隻臥房外的暖閣留下了大丫鬟貝兒值夜。
梅茂雪靜靜地躺在床上,八月的天氣不算涼,身上還蓋著兩床棉被,但是她卻覺得渾身都冷,又冷又痛。她睜著眼望著頭頂的床帷,沒有一點睡意。
昨天,懷孕三個月的她小產了,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大夫說她小產出血過多,傷了根本,以後恐子嗣艱難。
今天,侯府又請了太醫,雖當著她的麵沒有下論斷,但夫君送走太醫後返回,她還是從他失望的眼神中猜到了結果。
怎麼會突然小產呢?她自查出懷孕,是處處小心。也請了京城回春堂大名鼎鼎的婦科聖手張大夫定期診脈,每次張大夫都說她身子康健,胎兒穩妥。
而上一次診脈就在八月十二,也就是小產前兩日。張大夫的醫術和醫德在整個京城都是有口皆碑的,因此問題肯定出在診脈後的兩日。
自從懷孕後,為了方便,她在請示過侯夫人後,在怡景院內設置了小廚房。她的一應吃食都是由她的貼身大丫鬟十七歲的蘭心專門管理。
蘭心是她從梅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當年父親還在徽州任職時,蘭心的父親早逝,她阿娘隻蘭心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於是被夫家賣給了人牙子,蘭心也一起被賣。隨後母女倆被買入梅家。現在,她阿娘還在梅家做廚娘。蘭心被買入時才三歲,跟著母親在梅家大廚房燒火打雜,後來被選在她身邊做丫鬟,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這丫頭雖看著大大咧咧,但是在吃食上是極為認真謹慎的,更何況她懷孕後,蘭心都是親自下廚。所以,她這邊的吃食是不可能出問題的。
唯有十四那日巳正時分,在侯夫人院子裏吃了一碗燕窩。後來隱隱有些不舒服,侯夫人看出便遣她回了。
回到怡景院就見了紅,並且腹痛不已,立即請了張大夫過府。張大夫診脈後就說她是吃了下胎的藥,看當時的出血情況,胎兒是肯定保不住了。隨著出血增多,她也漸漸神智不清,最後的畫麵是滿眼的血,和耳邊貝兒那驚恐的聲音。
再醒來就是亥時初,看到阿娘紅著眼守在床前,她就知道孩子沒能保住。眼淚止不住的掉。
阿娘哭著求她:“阿雪呀!你可別再嚇阿娘了,你若有事,你叫阿娘怎麼活呀!”聽阿娘的話,就知道當時有多凶險。
“阿雪!”夫君楊羽也進屋安慰道:“阿雪別難過,現在最要緊的是保重好身子!”
隨後叫了張大夫進來診脈,她一直沒醒來,張大夫也沒有離開。診脈後,張大夫對阿娘和夫君說,命算是保住了。說完便出去開藥方。聽著這話就知道還有其它的,但是她也沒問,估計是不會告訴她的。
阿娘囑咐了她好好喝藥,夫君也叮囑她好好休息,便都離開了。她就召來貝兒問話。
貝兒雖然猶豫,但她素來溫順,少夫人一向也信任她,讓她管著自己的私房。自從到少夫人身邊後,從未對少夫人有所隱瞞。這事兒,她想想也該讓少夫人知道,以後在這侯府也好有個章程。
於是便說起這次撿回一條命算是萬幸,當時她都以為少夫人要不行了,還好張大夫醫術了得,即刻用了銀針止血,還用了一支八十年的山參,總算是把少夫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不過以後要好好調理,否則會落下病根。而且這次傷了身子,以後恐子嗣艱難。
聽了這話,猶如晴天霹靂。子嗣對女人來說有多重要啊,沒有子嗣她以後要怎麼在這侯府立足,更不論這侯府後宅還有一個懷著身孕的貴妾呢!
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再加上身子虛著,想著想著就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