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猶如鋼鐵巨龍,破開茫茫夜色,沿著自己的軌道,駛向遠方。
晚上十點,臥鋪那邊已熄燈了,但硬座這邊還是熱火朝天,有小孩的呼喊嬉鬧聲,有大人的高聲聊天聲,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喝酒...
突然間,車廂裏靜了下來,隻剩幾聲嬰兒的啼哭聲。
戚威睜開眼,看到段卓望著前麵,也轉頭看去。
隻見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蓬頭垢麵,長長的頭發打著結,臉上不知道是油還是汗,混著汙垢黑乎乎的。
此時,就見一高大的乞丐左手拿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瓷碗,碗裏裝著十塊錢,錢還是撐起來的,看來是剛放下去的,右手拿著半塊板磚,朝著自己額頭拍去。
“啪”一聲,額頭有血滲出,但他不理不顧,左手伸著碗,口裏念道:
“看這位老板,天庭飽滿富貴逼人,就賞三多二少我吃個飯喝口水,老漢我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麵前那人稍顯肥胖,卻是眯著眼假睡。
看穿著,應該是個小生意人,畢竟如果大富大貴的,誰願意坐這硬座呢?
也不絕對,有時來不及買臥鋪票啊什麼的,個別大老板偶爾坐下硬座。
但那種人一眼就會看出來,要不嫌棄座位髒,要不帶著俯視底層的眼神,看什麼都一副除了輕視便是憐憫的神情,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而這閉眼假睡的中年人,卻是非常適應這嘈雜的環境,雙手緊抱住掛在胸口的黑色人造革皮包,臉上油光發亮,一副油膩大叔的樣子。
看到他沒反應,那乞丐又舉起那半塊板磚,照著額頭又“啪”一下子,點點血水四麵飛濺,嚇得眾人旁邊幾人紛紛扭身躲避。
乞丐嘴裏又唱:
“竹板一打響叮當,恭喜發財又健康, 今日老漢上門討,希望老板大大方!”
一邊唱一邊用板磚輕敲破瓷碗,“當當...”很有節奏。
段卓心裏懷疑,是不是那瓷碗是這樣敲出來的缺口。
戚威眼尖,發現那半塊板磚向外的一麵,似乎包著一塊紗布,紅彤彤的,不由得心裏冷笑一聲,又閉眼養神了。
段卓卻是繞有興趣地觀望。
乞丐眼看那中年人不理自己,便伸手用磚頭戳了一下他,眼睛也緊盯著對方。
另一個乞丐左手同樣拿隻破瓷碗,右手撐著根棍子,滿臉怒容,把碗交到右手,左手竟伸手去拉中年人的包,似乎別人欠著他的。
周圍乘客或轉頭或假睡或偷望,沒人吭聲。
“哎...”段卓剛想站起來,看了看戚威,見對方沒反應,便也閉上嘴。
中年人被這麼一戳一拉,也不好意思裝睡了,小心翼翼打開包,找了一會,拿了一張五塊錢出來,嘴裏嘟囔著:
“牛高馬大的,又有手有腳,不去幹活掙錢,好意思在這行乞呢?!”
收了五塊錢,兩乞丐卻似乎沒有走開的意思,倆人就站在旁邊緊盯著中年人。
“哎呦喂!還嫌少呢!火車上五塊錢一支的水我都舍不得買,現在都給你們五塊了,還想怎樣?”
但兩人沒吭聲,還是盯著他。
中年人被看得心裏發毛,低頭在包裏找一會,又拿出一張五塊錢放到碗裏。